第115章 我這條命是你給的
男人說完,猛地一揮折扇。
頃刻間,如刀鋒般銳利的風刃紛至沓來!
南星拽着毛小芽的手臂往旁邊一躲,風刃堪堪打在對面的樹幹上。
下一秒。
粗壯的大樹從樹幹中間一分為二,“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你以為自己跑得掉嗎?
”男人勾唇冷笑,白色長衫在夜色中如明月般泛着詭異的皎白。
這些年他靠吸收陰氣修為大漲。
别說是面前這個靈力被封印的小道士。
就算是兩個世界的玄門老油條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南星扶着幾乎昏厥的毛小芽,冷冷看向男人,“跑不掉又如何,是人就免不了一死,但我至少可以選擇如何去死。
”
男人聞言微微挑眉,似是被她不卑不亢的性格所吸引。
借着月光,他再次打量南星。
少女唇紅齒白,墨發高束,眉目間的清冷氣息和那些敗在他手下的蝼蟻迥然不同。
他記得上一次看到這種表情,還是在摒塵臉上……
男人心思微動,笑容輕佻:
“我可以再給你一個選擇。
”
“若你願意結為我的道侶,我便放你一馬,讓你回到原來的世界。
”
聽到男人荒唐的提議,南星愣了一下。
旋即啞然失笑,“那你不如還是殺了我吧,畢竟和你這種心術不正的奸邪之人為伍,比死還讓人難受。
”
許是南星的态度太過堅決,刺痛了對方的自尊。
男人臉色倏然一沉,冷聲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
剛才那一下他隻用了兩成功力,為的就是再給南星一個機會。
沒想到,她竟執迷不悟。
南星撐着毛小芽的身體,看向旁邊的傅輕宴,示意他快點離開。
若虛這會兒正在鏡像世界外面牽引着他們的魂魄。
隻要傅輕宴在身體瓦解之前被召喚回去,就不會有危險。
然而……
“要走一起走。
”傅輕宴站在原地,語氣冰冷決絕。
他早就看出來,南星是通過他的氣運才能勉強與對方抗衡。
如果他走了,她必死無疑。
南星沒想到男人在這種時候還逞英雄,蹙眉道:“傅輕宴,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跟你沒關系。
”
她來這裡找毛小芽,是為了提升修為,抓住幕後黑手。
歸根結底,是為了自己。
如果傅輕宴死在這裡,那她做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義。
“你帶我過來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事跟我沒關系?
”在南星驚懼的目光中,傅輕宴一步步走過來。
“你……退回去!
”南星聲音微顫,餘光掃過不遠處随時可能出手的男人,心髒幾乎提到嗓子眼兒。
傅輕宴和她氣運相連。
如果傅輕宴死在那個男人手裡,那他們就徹底完蛋了。
看着兩人在他面前上演“虐戀情深”,男人冷笑:“用不用我在陰間幫你們準備一場婚禮?
”
他不清楚兩人的關系。
但他能清楚看到,南星和那男人腰間的命門處連接着一條金色氣運線。
據他所知,上古有一秘術,可以将兩個陌生人的氣運連接在一起。
通常實施這種術法的人都是弱勢的那一方,希望借以氣運之子的力量飛黃騰達。
當然,也有人是為了和仇家同歸于盡。
畢竟氣運相連意味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與仇家相連後再不斷消耗自身氣運,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對方。
隻不過這種方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很少有人會這麼極端。
所以……
這丫頭是前者?
思及此,男人不禁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還以為,她和自己不一樣。
原來,也是個妄圖借助外部力量一飛沖天的貪婪之人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男人心中的邪念愈發膨脹。
他捏緊扇柄,一雙桃花眸緊緊盯着南星,聲音空靈道:
“你若不願跟我結成道侶也沒關系,把靈魂交給我,我幫你解開這個世界的靈力封印,到時候我們在兩個世界逍遙快活,豈不是更好?
”
話落,男人陡然張開雙臂。
伴随着猖狂的笑聲,一道驚雷從上空劃過,狂風裹挾着雨點肆意亂舞。
男人淩空一躍,揮動折扇。
這一次,成百上千道風刃席卷而來。
南星避無可避,隻得用力抱住毛小芽。
“修道之人,當以至德至善效法天地……”
恍惚中,南星似乎聽到師父在耳邊輕聲呢喃。
她不清楚何為至德至善。
但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越過了她心中的“道”。
“轟——”
随着風刃鋪天蓋地落下,南星隻覺得天地一陣劇烈震顫,身體仿佛被千萬斤重的重物拼命擠壓。
她猛地嘔出一口鮮血。
恍惚中,感覺有什麼人抱住了她。
那人身體滾燙,臂膀卻結實有力,周身散發的淡淡松木香,讓南星從混沌中回過神來。
她睜開眼。
入目的是一片璀璨金光。
而那片金光,正是從傅輕宴身上迸發出來的。
男人将她護在懷裡,身上的金光宛如一道屏障,将無數風刃抵擋在外。
不遠處。
玄天被金光震懾得後退幾步,眼底閃過一絲驚詫。
他想過南星連接那個男人的氣運,是因為他氣運卓絕。
卻沒想到,竟然強大到這種地步!
方才金光乍洩的瞬間,他險些功敗垂成。
還好他反應靈敏,在風刃破碎之前守住陣眼,繼續施法。
“你們這是在逼我……”玄天口中喃喃,包裹着怨氣的風刃拼命向那片金光擠壓。
狂風中,南星摸索到傅輕宴的手掌,與他十指緊扣。
雖然她的靈力被封印了。
但無論如何,都要再試一次。
再試最後一次。
思及此,南星屏息凝神,迎着呼嘯的冷風擲地有聲道:“七星聚靈,陣列前行,天地玄黃,萬邪皆滅……”
伴随着口訣落下,至純的靈力順着掌心注入靈魂深處,沖破枷鎖。
眨眼的功夫。
金色屏障忽然向外擴散,硬生生将風刃抵擋回去!
玄天一驚。
還沒來得及還手,便被金光沖撞出去,吐出一口烏血。
他踉跄着站穩身體,雙手快速結印調息。
與此同時,心中閃過一絲慌亂。
修邪之後,除了摒塵之外,他還沒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這是第一次。
隻不過……
這裡是鏡像世界,是他的地盤。
不經過術法固魂,無法在這裡停留太長時間。
剛才那番交手對那兩個人來說,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思忖間,衣衫染血的少女從金光中踱步而出。
她迎着山風,清冷雙眸凝視他的雙眼,輕輕道出四個字:
“你是玄天。
”
方才在生死關頭,不知為什麼,她忽然就想起師父身受重傷回到仙雲觀的模樣。
當時師父身上有多處疑似刀傷。
如今看來,那傷應當是風刃留下的。
玄天微怔。
似乎沒想到南星能認出他的身份。
“十年前,你在象牙山和我師父交手,将他打出内傷,險些喪命,是因為他阻止你入邪道,對嗎?
”
十年前,象牙山……
玄天微微眯眸。
再次看向南星時,眼底染上深深的戲谑。
“原來你就是那個廢物的徒弟?
”
“我師父不是廢物。
”南星盯着玄天,一字一句,“他雖不入世,卻是非分明,僅憑這一點,你就永遠比不過他。
”
玄天被南星逗笑,“那她知道你偷偷連接了氣運之子嗎?
”
“那不是我做的。
”南星目光沉靜,“我們生來就是如此。
”
“哈哈哈……”玄天不禁笑出聲。
他揮動折扇,聲音蠱人。
“人有欲望沒什麼丢臉的。
”
“但你們這種明明貪婪無比,卻裝出一副深明大義的人,真的很叫人反胃。
”
無論是摒塵,還是那些阻止他入邪道的人。
他們隻會端出一副賢者的姿态說教,告訴他修邪罪不可赦。
可他們口中的天道,又憑什麼值得尊崇?
僵持間,雨勢再次變大。
雨水急切而又迅猛地砸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又一個深淺不一的水窪。
傅輕宴走到南星身邊。
這一次,他主動牽起南星的手。
南星愣了一下,擡頭看向傅輕宴。
男人臉上沒什麼血色。
雨水将他的墨發打濕,衣服也早已被水浸透。
他身上的金光沒有方才耀眼了,變成明明滅滅的淺色光暈,應當是已經到達極限。
“剛才那一招,我還想再看一遍。
”男人聲音清淺,波瀾不驚的眸子裡倒映着南星挺拔的身影。
南星抿了抿唇,“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死?
”
“那又如何?
我這條命是你給的。
”
言外之意,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當初他病入膏肓,全球最優秀的醫生都給他宣判了死刑。
如果不是南星出手,現在早已經是一捧黃土了。
“傅輕宴,如果我們能回去……”南星頓了頓,“希望你能記住剛才說過的話。
”
與此同時,東方公寓。
緊閉的窗戶忽然被不知哪來的陰風吹開,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房間四個角落的長明燈燈芯被風吹得劇烈搖晃起來。
“啊,不行不行……”霍酒酒大驚失色,雙手護住燈芯,臉色煞白。
若虛道長說了,隻要長明不滅,他就能把兩人引回來。
隻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若虛還盤腿坐在陣法中央,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問題。
“糟了!
”
耳邊忽然傳來秦祈惶恐的聲音。
霍酒酒一回頭,就見秦祈護着的那盞長明燈已經被風吹滅。
秦祈連忙起身去關窗戶。
但那風就像是長了眼睛,順着窗戶的縫隙鑽進來,以極快的速度吹滅另外兩盞燈。
這下,就隻剩下霍酒酒那盞還亮着。
“若虛道長,燈滅了!
”霍酒酒急的聲音都帶着哭腔。
若虛沒有理會,始終保持着盤坐的姿勢,眉頭緊鎖,表情十分凝重。
方才他看時間差不多了,想作法将兩人引回。
誰知兩人氣息微弱,怎麼都抓不住。
“現在怎麼辦啊?
”秦祈的臉色也沒比霍酒酒好到哪去。
雖然他很希望兇手被繩之以法。
但如果要搭上傅輕宴和南星的性命,那他甯願這個案子變成一個懸案。
“秦祈,你過來,咱倆一起護着這最後一盞燈!
”
“好……”
秦祈和霍酒酒擠在一起,用身體和雙手将燈芯保護得密不透風。
本以為在這樣的嚴防死守下,最後一盞長明燈肯定不會滅。
誰知,幾秒後。
兩人手中的燈芯,竟然在無風的情況下自行熄滅!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
若虛猛地起身,道了聲“不好。
”
緊接着,在霍酒酒和秦祈震驚的目光中,若虛破陣進入鏡面,消失在兩人眼前。
四盞長明燈俱滅,房間裡漆黑一片。
冷風吹過的地方泛着刺骨寒意。
霍酒酒癱坐在地上,臉上的恐懼還未散去。
忽然,她想到什麼,猛地沖向鏡子。
“砰”的一聲,她的身體撞在鏡子上,被彈了出去。
“霍小姐!
”秦祈吓了一跳,不明白霍酒酒這是在幹什麼。
直到霍酒酒後退兩步再次蓄力,秦祈終于反應過來她的意圖,連忙跑過去抱住她的腰,“霍小姐,你冷靜一點。
”
霍酒酒恍惚搖頭,嘴裡嘟囔:“為什麼,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她也想進去。
想去救南星出來!
“霍小姐,咱們不會術法,硬來是不行的。
”秦祈按住掙紮的霍酒酒,“而且這面鏡子是通道,萬一打破,他們會回不來了怎麼辦?
”
霍酒酒聞言冷靜下來。
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荒唐的事,她重新癱坐在地上,低聲嗚咽起來。
她就南星這麼一個朋友……
萬一南星有什麼三長兩短,她會難過死的!
“霍小姐,你要相信大師,她那麼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
”
事到如今秦祈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霍酒酒。
……
若虛強行破陣進入鏡像世界,很快就感覺到自身靈力被封鎖。
這下他終于明白,傅輕宴和南星的氣息為何會如此微弱。
而且。
四盞長明燈俱滅,意味着兩人遇到了生死攸關的大事。
想到這,若虛不作他想,閉目沉吟:
“萬法歸一,大道至簡,融合諸法,威力無邊……合!
”
随着最後一字落下,若虛隻覺一陣天旋地轉。
再睜眼,人已經站在風雨交加的風嘯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