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縣衙裡的氣壓低得吓人。
大冬天的縣令大人硬是吓出一腦門的汗。
他是被逍王身邊的莫棄從女人床上拎出來的。
問他是否認識從前永甯侯府的柳氏,他懵着腦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柳氏是誰,自己和這個人有什麼牽扯。
莫棄又讓他将縣衙所有的官差都叫來,讓一個看着就呆傻的姑娘挨個辨認。
那姑娘頭搖得像撥浪鼓,所有官差被打發下去。
他實在被這緊張氣氛搞得心緒難安,磨着莫棄問情況。
莫棄才告訴他,有兩個自稱是縣衙官差的人帶走了王爺的人。
王爺的人?
縣令大人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縣令終于明白那小姑娘是辨認什麼,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還好不是他底下的官差做的。
轉而又惱火,是那個該死的敢冒用他的名頭帶走逍王的人。
可他們查了半天,除了查出庫房被人偷了兩套衙差的衣裳外,幾乎是毫無頭緒。
看着莫棄冷沉着臉,縣令心裡打鼓得厲害。
誰能想到向來不近女色的王爺,竟然暗地有個相好的女人,偏生還與自己牽扯上了關系。
看莫棄對此事的重視程度,隻怕人若有點事,自己這烏紗帽也保不住了。
他在想要不要挨家挨戶搜尋找人時,逍王親自過來了。
臉上是一貫的冷硬,隻是身上的冷肅更勝從前,眉宇間藏着抹不易覺察的焦慮。
顧逍連着巡視了幾日邊卡,在最後一處暗卡落腳時被王府的暗衛找到,告知他謝酒被人綁架了。
他當時第一反應就是謝酒做的那個噩夢,忙進了密道,邊走邊讓人将事說清楚。
謝酒被官差帶走後,封芷蘭在縣衙和陸家都沒找到人。
這才想起前些天謝酒讓她盯着柳氏,她覺察此事可能與柳氏有關,便去了楊家,結果柳氏根本不在家。
謝酒被人帶走,一旦傳開名聲就毀了。
封芷蘭便蒙了臉将楊老二悄無聲息擄了出來,脫了棉衣埋在雪中都沒逼問出柳氏的下落。
楊老二根本不知柳氏去了哪裡,她早上出門時,隻說是找舊相識看看能不能幫他們擺脫眼下的困境。
行蹤連丈夫都不告知,幾人更确定,謝酒出事與柳氏有關。
可帶走謝酒的又是官差,柳氏一個流犯又如何指使的動官差?
老禦史則去了陸家,看看陸家那邊能否找到點線索,煤山是落在陸家名下的,知曉謝酒是幕後東家的人不多。
他到陸家時,陸鴻遠剛從縣衙回來,一臉的頹敗,他得知謝酒出事,便去了縣衙找縣令,可左等右等都見不到縣令的人。
焦急中和老禦史想到了一處,便将陸老二留在縣衙繼續等占縣令,自己則回了陸家。
陸家衆人紛紛表示自己不曾向外透露過這個秘密,家中仆從也挨個審問了,一無所獲。
線索隻怕還得從官差那裡下手,老禦史這才通知了顧逍。
謝酒是早飯過後被人帶走的,距離現在已經近十個時辰,這種天氣,在外面多呆一刻都是危險。
顧逍直接從密道去了陸家,找到蛛絲馬迹後,又趕來了縣衙。
“占縣令,最近可是納了位美妾?
”
顧逍語聲冷然,讓占縣令無端瑟縮了下,他略有些結巴道,“是,是。
”
想到什麼,他臉色煞白,問道,“可是她做了什麼?
”
顧逍沒有回答他,擡眸看向莫棄,“你親自去審,一炷香内告知本王結果。
”
莫棄領命,提着占縣令的衣領一并下去了。
沒多久,莫離急匆匆而來,“主子,我們查到占縣令的妾室前些日與郡守夫人見過面,那位郡守夫人曾在京城外祖家住過幾年。
”
顧逍輕嗯了一聲,衣袖下的手拳頭緊緊握着,面容愈加冷威,還夾雜着些怒意,但說話的語氣依舊平靜,不見愠怒,他道,“即刻去查城中所有隸屬郡守以及他夫人名下的别院。
”
一直守在縣衙的陸老二遲疑問道,“王爺,會不會被帶出城?
亦或者會不會是那個妾室抓走的?
”
顧逍看在他真心關切謝酒的份上,淡淡應了聲,“不會。
”
也沒有解釋更多,他無心解釋。
滿心都在想着謝酒此時有沒有受傷,冷不冷。
很快,莫棄帶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出現,“主子,這妾室竟是柳氏的婢女,柳氏察覺永甯侯往玉幽關安排人後,也讓自己的婢女提前來了玉幽關。
前幾日,柳氏讓她給郡守夫人送了信,還讓她偷了兩套衙差的衣裳,具體如何安排的柳氏卻未告知于她,隻讓她今日纏着占縣令别去縣衙。
”
顧逍聞言,倏然起身大步出了縣衙。
随後跟來的占縣令,被顧逍經過時帶過的冷風一驚,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可不就是被那賤婢纏着在床上厮混了一日麼,誰還能想到背後竟還有這樣的陰謀。
占縣令覺得自己此生大概都不會再納妾室了。
*
謝酒緩緩睜開了眼。
她眼前一片黑暗,動了動脖子,感受頭上的束縛,知道自己這是被人套了黑袋了。
“醒了?
”一道女聲響起。
是柳氏。
謝酒抿了抿唇,沒應聲。
柳氏見她沒反應,好似很不耐煩,一把扯掉她頭上的黑布袋,“謝酒,你别裝死。
”
眼睛突然接受到光線,謝酒下意識地閉了眼,而後看了眼光線來源處,自己被綁時是白日巳時初(上午九點左右),現在的光線還不是很明亮,大概是淩晨。
她落入他們手裡一天一夜了。
“你想做什麼?
”謝酒不疾不徐問道。
柳氏嗤笑一聲坐回了椅子上,高高睥睨着她,“要你的命和制作煤餅的配方。
”
“我似乎沒得罪過二嫂,也不知你說的什麼煤餅配方。
”謝酒淡聲道。
“你破壞了我的計劃,将我們逼到了絕路,居然輕飄飄來一句沒得罪過我?
”
柳氏在她身上重重踢了幾腳,才解了些氣,她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兩個男人,“他們會讓你想起來配方是什麼的,謝酒,人的死法有很多種,二嫂好心提醒你,老實交代能少受些苦。
”
謝酒略過配方的事,問道,“二嫂說我破壞了你的計劃,還請二嫂解惑。
”
柳氏想着謝酒已經落在自己手裡,配方的事遲早能問出來,便也不急一時,獰笑道,“反正你也是要死的,既然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楊家不會就此沒落,很快就會回到京城,可有老大在前,恢複爵位也沒我家二爺什麼事。
二爺忍辱負重同他上演兄弟和睦,為的是在他不備之時,毀了他。
如今他對老二有了防範,二爺不易下手不說,便是成了,也難免叫人疑心是二爺為了侯爺這個位置,害了自己大哥。
謝酒,若當初你乖乖接客,讓我們的計劃一切順利,他們兄弟怎會鬧成今天這樣?
這就是你得罪我的地方。
”
柳氏先前私藏金葉子,謝酒便知二房隐藏很深,楊老二看着暴躁沒城府,事事要聽老大的主意,沒想竟是早早存了這樣的心思。
可,“二嫂怎麼那麼有把握楊家能回到京城呢?
”
柳氏冷笑,“能讓你知道的已經讓你知道了,現在該說說配方的事了。
”
她同身後兩個男人道,“我這弟妹國色傾城,兩位有福了,不過該問出來的還得盡快問出來。
”
若非上頭有令不敢輕易動他,他們早按捺不住了,聽了柳氏這話忙就開始解腰帶,往謝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