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随了他爹的根兒,矯情!
農場得以發展至如今的規模,其中依托而出的附帶産物不少,但關竅仍是在數倍增産的糧米之上。
單純從糧種的外觀以及耕種的程序來看,似乎也與尋常的耕種方式無異。
然而關鍵在于糧種的不同。
桑枝夏腦子裡雖然裝了前世從偉人耕耘中總結出的無數淵博,但苦于時代限制育種技術有缺陷,辛苦三年所得的糧種性狀也仍不穩定,缺憾頗多。
育種的過程桑枝夏選出了值得信任的人接手,但這些人其實壓根不明白自己在做的是什麼,也分不清試驗田中的稻種與外頭的稻種有什麼區别。
桑枝夏倒也不是一開始就想到了藏私留一手,單純是因為要從根源說起太過複雜,她有心想說别人也不見得聽得懂,耽誤時間不說,還把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化。
所以時至今日,除了日常幫着桑枝夏整理記錄手冊的徐璈隐約猜到了一些關鍵訣竅外,再無一人知曉增産的關鍵是什麼。
桑枝夏燃起的怒火中升騰出了幾分滑稽,要笑不笑地說:“我聽說糧倉裡的稻種數量對不上,少了百來斤?
”
徐璈表情淡淡地點頭:“查過了,是被人潛進去分批偷走的。
”
人已經查清被徐璈處置了,這樣的細節就不必贅述了。
桑枝夏見他眉眼間翻湧着陰沉,誤以為他是在為糧種被盜一事生氣,擺擺手不以為意地說:“偷就偷吧。
”
“得了這麼點兒東西翻不出浪,最多就是一年的好處可吃,等一年秋收過了,再留下的就很不中用了。
”
一季一育,一代一翻。
這才是桑枝夏手中糧種的殺手锏,每年增産最多的種子全都來自試驗田。
而試驗田裡的東西,此次分毫無傷。
糧倉中能被偷走的根本不是農場的命脈,那是她之前留下準備免費發給附近百姓送人情的,壓根不值得動怒。
徐璈沉默了一下确定桑枝夏沒有強撐鎮定,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低聲說:“枝枝,不急。
”
“彭遠亮跑不了。
”
隻是在收拾彭遠亮之前,還需要再順着藤子往下摸點兒東西。
但凡是跟此事有關的,不管背後站着的人是東宮太子,還是西北三城中的其餘商戶,一個都别想跑!
最挂心的事兒查出了眉目,桑枝夏心裡踏實不少,分出來的注意力就轉向了其他事兒上。
一場大火受損最嚴重的地方是農場中的谷倉圈舍,以及在農場附近綿延成排的茅屋。
農場前後流失的人手不少,但是這時候敢留下的,衆人心思都一般齊,格外好辦事兒。
再加上邬連和吳副将及時出手,知道農場人手不足的困境後,直接從西北大營中調了一隊人手前來幫忙。
人心齊,房屋起。
趕在冬日寒潮來襲之前,被燒毀的茅屋短短一月就先後再建,數量和面積更勝之前,俨然已經有了村外村的架勢,成果斐然。
整個洛北村上下奔走忙碌,口鼻中呼出的熱氣跟撲面的冷意相撞,在冷冽的空氣中散出了一片小小的白痕。
就在這種看似不起眼實則組成了煙火人間的平淡中,農場的滿地狼藉總算重新打理出了些許樣子,桑枝夏也總算是熬到了被允許刑滿釋放的日子。
她總算是可以出月子了!
時至冬至,炊煙起。
桑枝夏低頭看着自己身上厚厚的狐裘,嘴角反複蠕動,眉心掙紮狠跳:“娘,其實我真的覺得大可不必。
”
許是老天憫人意,今年西北的冰寒比往年都要來得晚些,桑枝夏也覺得沒前兩年那麼冷。
而且這才到冬至呢,現在就裡三層外三層,還加披風狐裘裹了密不透風,等再過些日子可怎麼熬?
桑枝夏少有這種被裹成球的經曆,不是很自在地伸手扯了扯衣領,剛一動作手上就被謝夫人啪地抽了一下:“不許動。
”
桑枝夏:“……”
“娘,我……”
“你說什麼也不頂用。
”
謝夫人緊鎖着眉滿臉嚴肅,扒拉着桑枝夏在眼前轉了一圈,确定每一層都裹得嚴嚴實實了,這才說:“我說讓你多在家裡養幾個月,你非說不。
”
“既是要不聽話,那就必須把衣裳裹足數,不然你就在家待着。
”
桑枝夏在家足足被關了兩個多月,現在是一點兒也不想在家窩着了。
一心隻想沖入狂風的桑枝夏瞬間變得無比乖巧,在一旁抱着小糯糯的許文秀看得好笑:“你娘說得對,要聽話。
”
桑枝夏看着謝夫人拿出的小暖爐,笑得幹巴巴的:“是,我聽話。
”
狐裘加身暖爐到手,謝夫人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出門前愣是逼着桑枝夏又多戴了一頂雪帽。
“這天看起來像是要下雪,你記得把帽子戴好了不許摘,千萬不能受凍受風,記住了嗎?
”
桑枝夏千依百順說什麼都應好,出門前彎腰挨個戳了戳小糯糯和小元寶白嫩得跟豆腐似的臉蛋子,看着兩個小娃娃圓溜溜的大眼睛心頭軟成一片,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小糯糯早了不到半刻當了姐姐,從出生到月齡為二,小小兩個月的年紀就帶着一眼看得出的鎮定,面對桑枝夏的上手習以為常,堪稱是氣定神閑地打了個小哈欠,一副我懶得搭理你的樣子。
小元寶是個兩個月的小男子漢,不光是有出生那日就看得出的眉眼精緻秀氣,這個小男子漢還嬌滴滴的,一點兒都不鎮定。
跟小糯糯的冷靜無視不同,小元寶在被戳到第三下的時候就在癟嘴了,眼裡還有淚花花打轉。
桑枝夏的動作莫名一僵,在許文秀和謝夫人同時投來的不滿目光中撒手就走:“婆婆,娘,我先出去了。
”
“一會兒回來給你們帶暖棚裡新出的冬蘿蔔當果子吃!
”
桑枝夏說完像是生怕屋裡的人反悔了被逮回來似的,一路踩着地上的積雪跑得沒了影兒。
謝夫人扶着門框怅然歎氣:“我記得夏夏以前沒這麼皮的。
”
那時候尚在閨中的桑枝夏溫順得跟隻膽弱的鳥雀一般,誰的聲音稍微大些,就能吓得眼眶發紅。
誰知隻不過短短三年,竟是脫胎換骨變成了如今這般?
謝夫人繼續歎氣,徐二嬸抱着要哭不哭的小元寶哄了哄,滿不在乎地說:“别隻說夏夏變了,夫人你瞧瞧這屋裡的誰不是換了個活法?
”
徐二嬸揶揄道:“旁的不敢說,你單看看我嫂子你親家母,當年多溫柔的人,現在不也染了揪徐璈耳朵的潑辣?
”
如果不是突逢大變,她們這些人或許一輩子都會被包裹在那層光鮮體面的貴婦人的皮囊之下,哪兒會有如今的樣子?
徐三嬸前半生清高冷性,萬般皆下塵,是活脫脫的孤傲才女。
現在呢?
徐三嬸被她的眼神盯得好笑,嗤道:“吃人的世道,太綿軟了活不下去。
”
“放得下架子挺得起腰闆,活着才是體面和要緊,我覺得夏夏這樣很好,比當不得事兒的強。
”
幾人言語之下說起了桑枝夏,緊接着不知怎地就說到了兩個小娃娃的身上。
徐二嬸好不容易把險些被親娘戳哭的小元寶哄好,忍不住笑話:“這可是小男子漢呢,怎麼還比糯糯喜哭鬧愛委屈呢?
”
小糯糯一日哭不上兩次,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嗷嗷幾聲就止得住。
小元寶不行。
這孩子活脫脫地像個舌根長出去三尺長的,一旦嗷嗷起來,沒個一盞茶歇不下去,再惹了還能接着嗓門極大繼續哭。
這麼大的嗓門也不知道随了誰。
許文秀的表情瞬間變得一言難盡,撇嘴道:“随他爹的根兒。
”
謝夫人的笑容無聲凝滞,難以想象地說:“姑爺他……他不是自小穩重的嗎?
”
“穩重?
”
許文秀想到徐璈幼時的樣子,口吻複雜:“親家母你想多了。
”
“他跟穩重可沒多大關系。
”
“他爹小時候就這樣,矯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