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楓踉踉跄跄的走了,走的時候,仿佛經曆了巨大的變化打擊,幾乎有些失魂落魄了。
沈妙本想對謝景行說幾句話,謝景行卻又恢複到之前漫不經心的模樣,含笑催她早些回府休息,倒是不想再提起此事的意思。
沈妙無奈,便也隻得順着他的意思做了。
有的人喜歡把自己的痛苦經曆分享給旁人看,以奪得旁人的同情。
然而真正讓人難過的東西,是怎麼也不願意拿出來共享的,回憶一次,就是在往自己心頭插刀。
謝景行這樣的人,大約也是不喜歡将自己的弱點暴露于人前,所以在外人眼中,他依然強大而無所不能。
可是沈妙到底是從他那一句“最重要的,明齊對我,沒有養育,隻有抹殺”中聽出了什麼。
一直到回到沈宅裡的時候,沈妙的心裡都想着這事兒。
明齊對謝景行隻有抹殺到底是什麼意思,沈妙的腦中浮起的,卻是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臨安侯府最後還是倒了,謝鼎和謝景行雙雙戰死,剩下謝長朝、謝長武兄弟二人反而升了官,方氏倒也是水漲船高。
如今這一世,雖然謝家三個兒子是沒了,不過謝鼎至少還在,隻要謝鼎還在,臨安侯府就不算倒了。
謝鼎如果有心再娶,這個年紀,再生出個兒子也是有可能的。
雖然看着比較凄慘,可是比起前一世來,已經好的太多了。
這一世和前一世究竟有什麼不一樣,似乎是從兩年前開始。
前生謝景行沒有在兩年前出征北疆,而是在幾年以後,時間的提前,似乎也導緻了一些事情的改變。
那麼究竟是什麼導緻謝景行做出這個決定?
因為自己麼?
沈妙沉思着。
但是明齊又在其中推動了什麼?
前生沈妙曉得謝家的事情時,很是唏噓感歎了一番,她也曾在心頭懷疑過此事是不是皇家在其中插手,可是又不願意往裡深究。
于情于理,謝家父子除了混賬一點,對明齊從無不忠,如果隻是因為提防其功高蓋主而予以抹殺,那皇家就顯得太過無情無義了。
眼下這個猜想卻又重新浮上了心頭。
假設皇家一開始就将苗頭對準的臨安侯府,謝家父子雙雙戰死,臨安侯府付之一炬是皇家本就為謝家準備的結局。
那麼因為謝景行主動提前自請出征,皇家的這個“計劃”就提前了。
皇家如願以償讓謝景行“戰死”,但這時候謝鼎還活着,不僅如此,謝鼎還有兩個兒子,皇家對臨安侯府的野心仍舊沒有消失。
所幸的是謝鼎在謝景行死後一蹶不振,因此,讓臨安侯府徹底覆沒的“計劃”不急于一時。
兩年後,謝家兩庶子雙雙意外身亡,自此以後,謝鼎再無翻身可能,留着也無礙,皇家便一改之前的計劃,甚至主動安撫,來彰顯天家仁慈,體恤臣子。
如果說謝景行早已料到了日後發生的一切,那麼兩年前出征就不是率性而為,就如同他對蘇明楓說的,這是保護臨安侯府的唯一方法。
不過這些都是沈妙自個兒想的,真相到底是什麼,誰也不得而知。
她想着,還是找個機會問問謝景行,上一世她不想深究,這一世,卻實在好奇的很了。
這一夜,沈妙思慮重重,蘇明楓飽受煎熬,自然還有旁的人無心睡眠。
定王府中,徹夜通明。
傅修宜端坐在高位上,看着手下來通報的人,緩緩反問:“蘇明楓去了睿王府?
”
手下道:“正是,出來後,平南伯世子好似受了刺激,魂不守舍的模樣。
”
傅修宜揮了揮手,手下退了下去。
身邊的幕僚上前問:“平南伯世子大半夜去睿王府,莫非和睿王私下裡有些關系?
”
“平南伯府都已經不再入仕,睿王真要尋什麼合作的人,也當尋不到他身上。
”傅修宜又目光轉冷:“蘇家本來也是一顆極好的棋子,若非當初蘇明楓突然生了重病,蘇家漸漸退出官場,倒也不至于這一遭。
不過,”他道:“蘇家也因此躲過一劫,算是幸運。
”
幕僚道:“說起來,當初平南伯世子生的那場病也實在古怪得很。
因着平南伯世子生病,平南伯竟因此辭官,現在漸漸退隐,定京幾乎都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
傅修宜笑了一聲:“莫非你以為,蘇明楓真的生病了麼?
”
“請殿下賜教。
”
“蘇明楓和臨安侯府的謝景行可是至交。
”傅修宜道:“蘇家突然退出仕途,本就來的古怪。
尤其是蘇明楓,當時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可突然病的嚴重,甚至都不争取,直接請辭。
說的活不過幾年,你看,兩年過去了,蘇明楓不也好好地活着?
平南伯府分明就是明哲保身,急流勇退。
這自然是有人在其提醒。
平南伯府和臨安侯府自來交好,除了至交會提醒,旁的人,大約是不會管閑事的。
”
“可是,”幕僚疑惑的問:“臨安侯府還有臨安候謝鼎,為什麼提醒他們的是謝景行,而不是謝鼎?
”
“謝鼎自身都難保,”傅修宜喝了一口茶:“謝鼎驕傲自大,仗着軍功卓絕在父皇面前屢次放肆,父皇早已有除他之心。
若是謝鼎聰明一點,就會收斂,可你看看,在定京,他何曾收斂過。
倒是這個謝景行,”傅修宜眯起雙眼:“不可小觑。
”
“謝景行不也是行事放肆張狂?
”幕僚道:“定京城提起謝小候爺,誰都知道是個頑劣膽大之人。
”
“不錯,可你不要忘了一點,”傅修宜回答:“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入仕。
”
“衆人都說謝景行是因為謝鼎才不入仕,故意頑劣耽誤自己的人生,我看不然。
當初金菊宴上,謝景行一人對付他兩位庶弟,展露出來的武略令人心折。
他有曠世之才,卻不願意展現出來,這叫什麼?
這叫藏拙。
”
“謝鼎活了多少年,謝景行又活了多少年。
謝鼎活了那麼大歲數,尚且會被臨安侯府眼前的富貴迷了眼,謝景行小小年紀,卻能清醒的審時度勢,謝景行才是臨安侯府最可怕的人。
所以,提醒蘇家的人不是謝鼎,而是謝景行,隻有謝景行。
”
幕僚看向傅修宜:“殿下是不是太過高看謝景行了?
即便他提醒了蘇家,可也不能證明什麼……”
“不能證明什麼?
”傅修宜看着他,反問:“那加上一個謝家軍如何?
”
“謝家軍?
”幕僚疑惑,随即想到了什麼,震驚的看向傅修宜:“殿下的意思是……”
“總之,臨安侯府最可怕的,不是謝鼎,而是謝景行。
”傅修宜道:“這個人在年紀尚且不大的時候,就有足夠的野心和頭腦,如果在賦予他一定的權力,定京隻怕就要變天了。
有他在,臨安侯府這塊骨頭,永遠都啃不下來。
”
“好在謝景行已經死了。
”幕僚聽完傅修宜的一番話,心有餘悸的松了口氣:“如今的臨安侯府,也再也翻不出什麼波浪來。
”
“不錯。
”傅修宜道:“對于危險的敵人,總要在還未長成的時候就将其抹殺。
不過,”他話鋒一轉:“我現在好奇的是,為什麼蘇明楓會與睿王攪在一塊。
”
“不僅如此,”幕僚接過他的話:“還有榮信公主似乎也在調查睿王。
蘇明楓的人甚至還去沈宅外守着,似乎是在監視沈五小姐的一舉一動。
榮信公主也是如此。
”
“蘇明楓、睿王、榮信公主、沈妙,”傅修宜道:“這幾個人一定有什麼特别的關系。
尤其是沈妙和睿王,如今又被父皇賜了婚。
父皇的性子我很清楚,認定的東西,就不會拱手讓人。
沈家已經是父皇的囊中之物,沈妙的親事父皇絕不會便宜了外人,又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将她賜給睿王做王妃,怎麼看,于明齊來說,都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
”
“殿下的意思是……”幕僚沉吟。
“這門親事,一定是睿王那頭主動地,不僅如此,睿王一定用了什麼法子,逼得父皇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
”傅修宜突然詭異的笑了笑:“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先前我就懷疑睿王和沈妙之間似乎有着不同尋常的關系,可又覺得睿王不是為了女人就改變天下大計的人。
可是如今看來,似乎是我錯了,睿王對沈妙的确懷有别的心思。
所以才會費盡心機要了一道聖旨。
”
“這個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發生的事。
蘇明楓和榮信公主,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定京城,不可能認識睿王。
但他們對睿王的态度,道看上去有幾分熟絡的樣子。
還有,睿王和沈妙也不過見過幾次面,怎麼就會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會不會,睿王從前就是來過明齊的?
”
幕僚大驚失色:“殿下的意思是,睿王從前就來過定京?
見過他們幾人,甚至和他們幾人有過交情?
”
“明目張膽的來自然是不行。
”傅修宜笑道:“也許我們一開始都被騙了,或者說,睿王一開始就是以明齊人的身份活在定京的。
否則這一次,他為什麼要戴着面具?
聽聞大涼皇室個個美貌驚人,睿王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
“我想,他的臉,一定是被我們所認識的。
”
幕僚沉默,似乎被這消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傅修宜又是一笑:“不過這些都隻是我一人的猜測,現在做不得準。
無妨,我已經派人繼續守着,隻是現在,對睿王的秘密,倒是更加期待了。
”他頓了一會兒,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問:“裴琅現在怎麼樣?
”
幕僚一怔,回想了一下,道:“仍是不肯松口。
”
傅修宜笑了:“繼續吧,别讓他死了就行。
”他又道:“沈家找的這些人,一個個的,骨頭是真硬,叫人羨慕。
”
幕僚聽得渾身發涼,卻是不敢再說什麼,恭敬退下了。
又一連過了幾日。
沈家人總算是接受了“沈妙即将嫁給睿王”這個事實,親事既然已經定了下來,請婚書也送了,聘禮單子也下了,女方總也要顯出一點對這門親事的重視。
雖然沈信和羅雪雁對沈妙嫁給睿王其實并不贊同,可若是不好好準備的話,旁的人還會覺得他們對沈妙也不重視。
拼着一口氣,沈信也不願意讓人看輕了自己的女兒,隻是睿王派人送來的聘禮單子實在是驚世駭俗,于是準備多少嫁妝也成了一個難題。
本來麼,沈信和羅雪雁都是武将出身,早年前軍功卓絕,也得了不少賞賜。
他二人常年不在定京,這些賞賜除了給沈老夫人公中那一部分外,幾乎動也沒動。
府裡一共就倆孩子,沈信和羅雪雁也不偏袒誰,大家一人一半。
其實也算是闊綽的。
可後來在小春城的那兩年,給羅家軍投了不少銀子進去,沈家的家财就不如從前殷實了。
可怪就怪在睿王送來的聘禮單子,就算是沈家鼎盛時期,那也是難以望其項背。
之前沈丘還覺得睿王是在吹牛,因着這聘禮單子足夠官家娶十個高門大戶人家的媳婦兒了。
睿王指不定是在與沈家開玩笑,可第二日鐵衣就奉睿王之命送來兩尊金雁,差點把沈丘吓了個踉跄。
那是太後都要珍藏着的東西……就被睿王以聘禮的“彩頭”,随便找了個盒子裝着就給送過來了。
至此以後,衆人都相信,大涼是真的有錢,睿王是真的揮金如土。
這份聘禮單子不是鬧着玩兒,沈妙的嫁妝,這事兒大了。
沈丘主動要将自己留着娶媳婦兒的那份子錢送給沈妙,道:“人窮不能志短,哪能讓妹妹的嫁妝比睿王送的聘禮一半兒都不到,這要是到了大涼,不是被人看低了去。
咱們沈家的姑娘,凡是就要做到最好,睿王這般送聘禮,咱們陪嫁的少,會不會被他看不起?
嫁妝之事,不能糊塗。
大不了,我屋裡還有些古董擺設,一并拿去當了。
我們雖然窮,但是不能掉了臉面!
”
沈信深以為然。
沈妙:“……”
沈家在定京好歹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怎麼到了沈丘嘴裡,眼下倒顯得窮困潦倒一般,還要變賣屋中擺設來湊嫁妝?
說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了。
因為正是年關,定京城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輕松了許多,沈妙的婚事又是文惠帝請自下旨賜的。
許是知道沈家人心中對這門親事也不滿頗多,文惠帝就特意給沈信和羅雪雁準了一段時間的假,讓他陪着沈妙,等沈妙親事過了再回頭。
沈信和羅雪雁便是沒有皇帝的準假,心思也全在沈妙身上了,自然樂的輕松。
沈丘和羅淩在軍部,到了年底也是基本做的差不多,這些日子,就都在府裡陪着羅雪雁置年貨,或者幫幫沈妙。
一家子人正在廳裡閑談,廚子新做了點心,屋裡的炭火燒的旺旺的。
羅潭笑着看向沈妙:“小表妹,年關一過你就要出嫁了,雖然眼下繡嫁妝是來不及,不過……你總得給自己準備準備吧。
改明兒讓閣裡的繡娘來為你量量身段,比好了尺寸快馬加鞭,好趕衣裳呢。
”
明齊的女兒家出嫁,是要自己繡嫁衣的。
一般來說,定親定的早的,幾年前就開始為自己繡。
定親定的晚一點的,讓裁縫做好了嫁衣,自己象征性的繡上幾針圖案,也算是自己親手做的。
這樣才會有和和美美的寓意。
本來沈妙的親事沈家是不急的,今年年關一過開始物色合适的青年才俊,那時候沈妙開始為自己繡嫁衣剛剛好。
誰知道文惠帝一封聖旨,倒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打亂了。
眼下沈妙親自繡一件嫁衣,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因此還得早些落實這些。
羅雪雁一拍腦袋,懊惱道:“這些日子我倒是差點将這事兒給忙忘了。
潭兒說得對,嬌嬌的嫁衣得開始着手準備了。
定京城的繡娘我倒是不怎麼熟悉,等會子我就問一問相好的夫人,她最曉得哪兒的衣裳首飾好。
嬌嬌的嫁衣,可不能馬虎了。
”說罷又打量了一下沈妙,笑道:“嬌嬌的身段兒苗條,穿嫁衣當是好看的。
”
沈妙聞言,腦中卻是浮現起了謝景行那一日将她拉到懷裡,“抱一下就知道了”這句話來。
不由得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沈丘問:“妹妹,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要不要叫大夫來看看?
”
羅淩眸光一黯,低着頭并不作聲。
羅潭正笑嘻嘻的與羅雪雁說嫁衣上繡什麼圖案喜慶,就瞧見外頭的小厮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道:“夫人,老爺,門外有人求見。
”
“不是說了,這幾日不見客,關大門麼?
”沈信不悅道:“怎麼沒攔?
”他想好好享受所剩無幾的天倫時光,所以上沈宅來說事的人,統統不見。
小厮都快哭了,道:“是……是大涼的睿王殿下。
”
羅潭瞪大眼睛,沈丘“霍”的一下站起身來,殺氣騰騰的開口,問:“他來幹什麼?
”
小厮:“這……小的沒問……”
話音未落,就聽見有低淳悅耳的聲音自小厮身後響起。
“送嫁衣。
”
自小厮的身後走出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沈宅裡的小厮們不說眉清目秀,卻也個個都算是端正凜然,跟着沈丘混久了,還有幾分英武之氣。
不過在跟身後這人一比之下,就頓時顯得有些灰頭土臉了。
紫金流袍寬大搖曳,他笑容帶着點輕慢卻并不讓人反感,似乎有些玩世不恭,然而銀質的面具微微泛着冷光,又讓他有了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即便看不到樣貌,勾勒出來的輪廓也是很好的。
尤其是閑庭信步的一步步走來,洋洋灑灑,皆是優雅如骨,懶洋洋的高貴,卻有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勢光芒。
他道:“睿王。
”
連自報家門都是如此嚣張放肆。
沈丘就差拔劍而起了,他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點心碟子被他拍的震了三震,他問:“你就是睿王?
”
睿王點頭。
“你為什麼要娶我妹妹?
你有什麼陰謀?
”沈丘喝道。
羅潭的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沈丘對睿王報以的敵意實在是太大了,不過雖然衆人心中都有這個譜,當着人家的面問出來,會不會也太失禮了……
“嬌嬌溫柔懂事,端莊大方,我傾慕已久,惶惶求娶,所幸皇恩浩蕩,幸不辱命。
”他慢慢地,含笑的道來。
沈妙忍不住抖了抖,謝景行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講話,實在是不習慣。
要知道他們最初還不甚相熟的時候,謝景行每次看到她,都是試探,冷眼,嘲諷……
沈信和沈丘頓時勃然大怒,睿王這一番話吧,表面上是誇了沈妙,也說了自己對沈妙的傾慕,偏偏越往後說越不是個味兒。
什麼叫皇恩浩蕩?
什麼叫幸不辱命?
旁人不知道,他們卻一清二楚,明明是睿王逼着文惠帝下了聖旨,皇恩是要挾過來的皇恩,幸不辱命,不辱的是誰的使命?
沈丘和沈信就像兩個炮仗,隻差一點子火星就快要炸了。
這睿王壞事都做盡了,跑這兒來裝什麼大尾巴狼!
羅雪雁的目光卻柔和了下來。
女人看男人和男人看男人是不一樣的。
女人看男人,看的是細節。
睿王沒有用“本王”,而是用了“我”。
稱呼沈妙沒有用“沈五小姐”,反而用“嬌嬌”。
如果隻是單純的為了利用沈家的權勢,睿王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不必如此。
不管眼下是真心還是做戲,他肯花心思,那就很好了。
譬如傅修宜,當初沈妙戀慕傅修宜,傅修宜一邊撩撥着沈妙,若即若離,不直接拒絕,卻也不接受,不肯花心思,也不肯讨好。
所以沈家之所以不願意沈妙和傅修宜在一起,除了傅修宜本身的身份會拉沈家下水以外,還因為傅修宜根本就不愛沈妙。
若是愛一個人,是肯會為她花心思的。
現在就一點心思不肯為人花,怎麼能奢求以後呢?
羅雪雁打量着睿王,睿王肯花心思,那就比她想的要好多了。
更何況,若是論起外貌氣質,睿王實在很難讓人生出惡感。
比起令人如沐春風,卻又端着皇子的架子,總是八面玲珑,圓滑有加的傅修宜來說。
睿王這人,行事放肆懶散,卻也看出來有幾分真性情。
這種真性情出自皇家,也就更難能可貴。
羅雪雁希望沈妙嫁的丈夫,不會以一種虛假的面目成日對着沈妙。
她道:“睿王殿下……”
“我名淵,字景行。
”睿王道:“夫人可以稱我為,景行。
”
沈妙差點就被茶嗆住了。
羅雪雁有些意外,皇室之人,最是講究規矩。
便是親兄弟,每每也要注重這個注重那個。
大涼的人在明齊,可算是非常高貴的客人,尤其是睿王本身還是永樂帝的胞弟,沒想到竟然會讓人稱他的字。
讓人稱自己的字,那是關系極好才會這麼做。
羅雪雁看睿王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她道:“景行,你先坐吧。
”又吩咐驚蟄:“上茶。
”
沈丘和沈信頓時大驚之色的看着羅雪雁,想不通羅雪雁為何在短短時間裡竟會對這個睿王如此之好。
一邊的羅淩見狀,卻是有些打量的看着他。
“景行。
”羅潭突然開口:“這個不是定京臨安侯府世子的名字麼?
”
沈妙端着茶杯,心中有些無力。
謝景行真是膽大包天了!
竟然就敢在這裡說出自己的小字,他是不是覺得反正已經被蘇明楓和明安公主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如多點人一起知道?
任何與他身份相關的事情,也許都會引起别人的懷疑,謝景行非但不避嫌,還巴巴的湊上來。
即便喝的是茶,沈妙也覺得自己快醉了。
沈丘心中憤憤,見羅雪雁又是給睿王讓座又是讓下人上茶本就很不開心,聽到羅潭的話便道:“不錯,睿王一定不知道臨安侯府世子是誰吧?
”
睿王轉頭看向他:“哦?
那是何人?
”
“他也叫謝景行,是臨安侯府臨安侯的嫡長子。
人家都說南謝北沈,他們謝家是可以同我們沈家齊名的武将世家!
謝景行就是謝家小侯爺,他可是個難得的少年英才,當初一人一招就能挑翻數人,文韬武略更是不提,還生了一張俊美無俦的臉。
可算是明齊一個人人敬仰的少年英才,知道的人沒有不說一聲好的!
”沈丘長歎一聲:“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的就隕落在北疆戰場了。
”他話鋒一轉,挑釁的看向睿王:“不知道睿王殿下與這樣的人同名是什麼感受?
那一位文韬武略無雙,容顔蓋世,您又有幾成勝算?
”
沈妙:“……”
“聽沈少将的話,好似很仰慕那位謝小候爺?
”睿王慢條斯理的開口問道。
“那是當然!
”沈丘說的慷慨激昂,絲毫不顧及一邊羅雪雁頻頻給她使眼色,反而瞧見沈信在一邊鼓勵的目光,繼續道:“他就是我心中的英雄,無人可取代!
”
沈妙扶額。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裝作不認識沈丘這個人。
再看謝景行……一定暗中……爽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