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輕雲将他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慢條斯理地将自己之前倉促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
“鎮南王府如此下黑手,必然是存了亡依雲山莊的心思,咱們這些人,無論是誰,隻要與依雲山莊有牽扯的,誰也難逃其手,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咱們是難以與鎮南王府相互抗衡的。
”
就算是不想承認,可郝輕雲也不得不說,在武力值和破壞面積上,自己的确是比不上鐘璃。
鐘璃手中是活生生的兵。
她手中卻隻有金銀。
真對上了,她總不能用手中的金銀去與鐘璃的士兵相抗。
那跟自取滅亡有什麼區别?
郝輕雲掩藏在瘋狂之下的,還有野心。
她誘哄似的對着郝竹青說:“咱們絕對不可與鎮南王府正面抵抗。
”
郝竹青本質上就不是個殺伐果決的人。
否則他也不會在察覺郝輕雲的天分之後,早早地就将依雲山莊的大部分權柄全都交到了郝輕雲的手中。
他聽了郝輕雲的話,不由自主地說:“那你覺得,咱們應該怎麼辦?
”
郝輕雲無聲冷笑,輕輕地說:“咱們是難以與鎮南王府對抗,可爹爹别忘了,天下之大,除了一個鎮南王府有兵外,還有别人。
”
鐘璃不是以權壓人嗎?
那她找一個同樣有權的人依附不就行了?
以依雲山莊的豪富之聲,郝輕雲自信,世間數得上名号的豪傑,都不會傻到拒絕自己遞過去的橄榄枝。
畢竟,擁有了依雲山莊,就等同于擁有了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财富。
隻要不是傻子,隻要那人還有野心。
他就會同意的。
郝竹青被郝輕雲說動了,可還是遲疑。
“依雲山莊成立數百年,從不插手本身之外的紛争,才得以在無數戰亂中留存至今,依雲山莊的祖訓就是遊走人間财富,隔絕世間權争,也是因此,山莊的地點才會被選在了無人踏足的貝奇山深處,你說依附與他人,無疑就是打破了依雲山莊的傳統,這……”
“爹爹,都大難臨頭了,那些所謂的傳統祖訓,真有那麼重要嗎?
”
郝輕雲打斷了郝竹青的話,壓制着眼中的不耐,低聲說:“咱們是不想插手誰的紛争,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無知孩童都知曉的道理,爹爹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
手握足以讓天下人心動的财富,這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看着郝竹青遲疑不決的臉,郝輕雲苦笑了一聲才說:“爹爹,咱們如今的處境,難道還不足以讓你看清眼前的事實嗎?
”
“可是……”
“沒有可是。
”
郝輕雲的眼中多了一絲漠然,輕輕地說:“為了不讓依雲山莊就此毀滅,讓鎮南王妃妄念得逞,咱們也必須做出決定了。
”
“爹,難道你就真的想眼睜睜地看着依雲山莊百年基業,就此毀于一旦嗎?
”
郝輕雲最後的一句話,打碎了郝竹青心中所有的遲疑。
遵循祖訓的前提是家中基業尚在。
如今家中基業都難保了,還在乎那些細枝末節做甚?
郝竹青難得果決了一次,艱難地說:“那你想怎麼做?
”
郝輕雲無聲一笑,湊在郝竹青的耳邊飛快地說了幾句話。
郝竹青的臉色變得極為複雜。
從一開始的擔憂變成了深思,最後定格在期待和驚喜。
他不太敢相信地看向郝輕雲,說:“你說的是真的?
”
郝輕雲輕笑點頭。
“我怎會在這樣的大事兒上與您說笑?
”
郝輕雲用手指沾了一點茶杯中的水,快速在桌面上畫出了幾個箭頭。
她的手指在其中一個箭頭上點了點,低聲說:“這裡,就是咱們最好的去處。
”
郝竹青想着郝輕雲剛剛說的話,想着依雲山莊更上一層樓的可能,狠心咬牙同意了郝輕雲的說法。
郝輕雲借機将郝竹青手中的莊主令要了出來,然後費心描繪了好一番美景藍圖才将郝竹青送出了房門。
郝竹青剛走,郝輕雲臉上的笑就淡了。
她揮手招來了随從,冷冰冰地說:“是誰在父親面前多嘴的?
”
不等随從回答,她就說:“舌頭這麼長,想來也是無用的,把人找到殺了,記住,父親禁不起驚吓,别讓他發現了。
”
替郝竹青打探來消息的人當夜殒命。
郝竹青睡覺的房間中,也被郝輕雲放置了能讓人無力高燒的迷香。
她得罪鐘璃的真正原因,絕對不能讓郝竹青知道。
否則以郝竹青的性子,他一定會不惜手段逼着自己将祁骁送回去。
但是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會同意這麼做的。
郝輕雲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對着身邊的随從說了幾句話,朝着祁骁在的院子走了過去。
她已經想好了脫身之法,隻是不知道,滿心期盼着被救的鎮南王聽了,會不會吓得說不出話。
郝輕雲是懷揣着惡意進的院子。
然而,看見原本應該睡着祁骁的房間中,躺着的人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時候,郝輕雲嘴角的冷笑緩緩凝固了。
她發瘋似的在屋子裡四處找了一圈,看着祁骁換了扔在地上的衣裳,後槽牙都險些被咬碎。
“祁骁!
”
“我一定要殺了你!
”
郝輕雲後知後覺地發現祁骁丢了,讓人去找的時候,距離祁骁逃出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不長不短。
卻足以讓祁骁全力走出很遠。
祁骁對自己的速度很不滿意。
但是他已經很難再快一些了。
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為了避人耳目,走的還都是一些無人踏足的小路。
誤打誤撞的,祁骁走到了與漁城截然相反的方向。
天色明朗的時候,他到了羊城的門口。
羊城祁骁聽說過,卻從未親自來過。
他隐匿在城門外的樹叢中,看着緊閉的城門,和城門口的官兵無聲皺眉。
這是發生了什麼?
為了不引人注目,祁骁特地在城門口潛伏着觀察了一會兒。
可城門緊鎖,無人進出。
除了來回巡邏的官兵外并未任何行人經過。
而那些官兵身上的衣裳,并不是鎮南王府的标志。
祁骁眼裡狐疑更深,決定往前走幾步。
空無一人的大路上突然出現個人,城門口的官兵立馬就警戒了起來。
祁骁緩緩走近,眯着眼睛說:“羊城太守何在?
”
他一開口,就是上位者的氣勢。
雖此時穿着的是一身粗布麻衣,可周身的氣勢做不得假,唬人得很。
被問到的官兵遲疑了一下,警惕地說:“你是何人?
路引何在?
”
祁骁長這麼大,出門從來就沒有需要帶過路引的時候。
更何況,他現在身上的衣裳都不是自己的,更不可能有路引這種東西。
祁骁正想說自己是誰的時候,城中突然出來了一個人。
看着像是領頭的。
祁骁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指着他就說:“此人行蹤鬼鬼祟祟,來曆不明還無路引身份文牒,直接拿下!
”
祁骁黑着臉對圍着自己的幾個官兵說:“我找你們太守有話要說,趕緊去傳話!
”
下令抓他的人不為所動,甚至還冷笑了一下。
“我們太守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人?
”
“連自己的身份都說不清楚,我看你肯定是敵方派來的奸細!
”
生平第一次被說作是奸細的祁骁愣住了。
而他愣住的時候,圍着他的人動手了。
若是之前,祁骁打眼前這幾個人絕對不在話下。
再來一倍也能應付。
可如今他沒了武功,身上軟筋散的勁效雖沒那麼大,可到底是有一些影響,奔波了一夜渾身乏力,被這麼些人圍攻,瞬間有些支撐不住。
要抓他那人見他還敢還手抵抗,頓時氣得又多叫了些人前來幫忙。
雙拳難敵四手。
祁骁懷揣着滿腔怒火和憋屈,被抓住了。
他張嘴想說自己是誰,可開口的機會在下一瞬就徹底失去了。
按着他的人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塊布,直接将他的嘴堵上了!
祁骁掙紮得厲害,傷了好幾個人。
抓住他的人氣得渾身發抖,親自沖上來對着祁骁的小腹踹了一腳,看祁骁疼得頭上冒汗,志得意滿地冷笑出聲。
“就你這點兒三腳貓的功夫還敢與本大爺動手?
若不是上邊着急抓人湊數,老子今日就直接打死你!
”
男子身後的人咳嗽了一聲作提醒,原本還想動手的人悻悻地住了手。
他說:“不與你計較,把這個細作抓下去,嚴加看守!
”
祁骁憋着火被扭送到了所謂的大牢中。
出乎他預料的是,這個簡陋的大牢中還關着不少人。
看衣着打扮,神情配飾,似乎身份都不相同。
見祁骁打量周圍,與他一起被關在一間牢房的一個男子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你也是依雲山莊的人?
”
祁骁微微失神。
依雲山莊?
?
?
見他不吭聲,男子臉上的譏諷越發明朗。
“那就不是了?
”
祁骁沒接他的話,隻是好奇道:“那你呢?
你是或不是?
”
男子像是被問到了什麼值得憤怒的事情,突然就激動了起來。
“我當然不是!
”
“那什麼狗屁的依雲山莊,老子聽都沒聽說過!
”
祁骁心裡的狐疑更濃烈,臉上卻是恰到好處的質疑。
似乎是被他懷疑的表情刺激到了,男子憤怒地拍了一下欄杆,咬牙說:“不信你問問,這裡被關着的,有幾個真的是依雲山莊的人?
!
”
他指了指人滿為患的牢房,字字生恨。
“這都是鎮南王妃搞出來的災禍!
”
“那個所謂的鎮南王妃,才是真正害了我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