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被氣得差點再度暴走。
這會兒簍子不能捅也捅了。
氣也出得差不多了。
鐘璃冷靜了。
她徑直走到一張桌子旁邊坐下,也不管正血流如注的胳膊。
對着魂都被吓飛了的徐玉林就說:“徐先生去拿紙筆過來。
”
徐玉林啊了一聲,手腳發軟的去了。
看着鐘璃不管不顧地坐下了,恭王意味不明地掃了一眼她被鮮血浸透了的胳膊。
不知道怎麼想的,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鐘璃壓根就沒管他。
徐玉林很快就将紙筆拿了過來。
鐘璃啪的一下将紙筆往恭王面前一拍。
頂着在場衆人仿佛見鬼一般的眼神,說:“寫吧。
”
恭王怒火褪去後懵了。
“寫什麼?
”
鐘璃皺眉之下手中刀光一閃。
那危險至極的匕首再度抵在了恭王可憐的脖子上。
恭王簡直要被氣到想要罵人。
“你!
幹!
什!
麼!
”
鐘璃比他還暴躁。
沒好氣地說:“小命在别人手裡就老實點兒,讓你寫什麼就寫什麼。
”
恭王正想說你還沒說寫什麼。
鐘璃就暴躁地啧了一聲,警告道:“别哔哔!
寫!
”
敢怒不敢言的恭王黑着臉拿起了筆。
可憐的筆杆子險些被他捏斷。
鐘璃沉吟了片刻,說:“我說一句,你寫一句,敢廢話,老子廢了你!
”
恭王縱橫京城大江南北二十年。
從未見過如此匪氣橫生的可怖女子。
震怒之下竟然真的老老實實地按鐘璃所說的寫了起來。
鐘璃讓他寫的。
是免責書。
準确地說,是免除牽連家人的說明。
免責書中寫明了,今日是誤會,由恭王挑釁引起。
鐘璃被迫還手,鐘璃家人毫無幹系。
恭王自願承諾不會追究責任。
也絕不會禍及家人。
寫完了,鐘璃還逼着他在下方蓋上了王爺的親屬大印。
畫押簽名。
見他寫完了,鐘璃粗魯地将免責書抽了過來仔細看了一眼。
确定他沒玩兒文字心眼偷奸耍滑後悄悄地松了口氣。
将還沾染着血漬的免責書扔到了二牛徐先生的懷裡。
“這個收好,若是日後再有人來找麻煩,就拿着這個去找戲班子唱!
”
恭王驚呆了,難以置信。
“戲班子?
!
”
鐘璃冷笑。
“王爺身份矜貴,尋常府衙官員自然不敢拿這個當真。
”
“可戲班子遊走各處,最缺的就是王爺這般矜貴之人的風流醜事。
”
“若是得了這個,想來恭王出爾反爾之名必能傳遍大江南北,為世人所傳頌。
”
更重要的是。
有了這個,哪怕恭王再不要臉也不好意思對鐘璃的家人下手。
一人做事一人當。
絕不連累别人遭殃。
鐘璃骨子裡的決斷在此刻也顯露無疑。
恭王此時是真的被鐘璃的種種舉措弄得啞口無言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鐘璃一眼,冷呵了一聲。
“既然你都想好對策了,本王現在是否能走了?
”
鐘璃胳膊上的傷雖不緻命。
可不管不顧地流了這麼一會兒血。
鐘璃的整條胳膊都紅了。
臉色也透着無力的蒼白。
她聞言也沒看恭王的反應,垂眸說:“王爺自便。
”
恭王咬牙切齒地狠狠剜肉了她一眼,負氣甩手就走。
鐘璃沒阻攔他。
還對着想要攔着的二牛搖了搖頭。
恭王摔門出去了。
鐘璃像交待後事一般語速飛快地說:“這事兒肯定還沒完,你們幾個趕緊将随身的東西收拾好離開這裡。
”
“一人去徐先生那裡支十兩銀子,回去後好生在家裡避避風頭,确定無事後方可再出來。
”
“若是有人問起你們跟我的關系,又或者是問今日之事,你們通通說不知道。
”
鐘璃咳嗽了一聲,擡手捂住了因失血過多而發冷的胳膊。
咬牙說:“二牛,你腳程快一些,幫我個忙,去找平日裡送菜來的李鐵柱。
”
“将店裡所有的現銀都清點出來轉交給他,讓他帶回去交給莫清晔。
”
提起莫清晔,鐘璃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些許後悔之色。
她這次萬一真的栽了。
小傻子自己一個人,以後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不過這抹後悔隻在她的臉上一閃而過。
速度快到别人幾乎發現不了。
鐘璃用力閉了閉眼,啞聲說:“讓他告訴莫清晔,我現在有事兒要做,暫時回不去,讓他好好在家待着。
”
都說完了,鐘璃抓起了桌上的紙筆。
下筆飛快地在紙上寫下了一排排字。
寫完了,她将紙折疊好,随手塞進了一個信封裡遞給二牛。
“把這個一起交給李鐵柱,若我遲遲不回,或有别的動向,就讓他按這信裡寫的做。
”
“還有……”
鐘璃艱難地停頓了片刻。
然後才苦笑着說:“若有不測,委托他替我照看莫清晔,莫要讓他受了太大的委屈。
”
二牛聽完眼眶立馬就紅了,忍不住說:“夫人,您不……”
鐘璃擺手打斷了他。
頭疼地摁着額角歎了口氣。
“就算恭王不追究,此事堂堂王爺丢了顔面,也會有别的人想要替他出氣。
”
“我身上的麻煩還有的是,此時形勢不明,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走一步看百步總是不錯的。
”
鐘璃思慮周全。
二牛無話可說。
二牛被催促着從後門出去了。
徐先生按鐘璃所說給他們都支了十兩銀子。
卻沒一個人肯接。
沈大娘為難地笑了一下,搓着衣擺說:“夫人就别趕我走了。
”
鐘璃詫異地看她一眼。
沈大娘憨厚如故。
“我本就仰仗夫人收留才有容身之所,夫人如今有麻煩,我又怎好在這時候走呢。
”
似乎是怕鐘璃拒絕。
沈大娘趕緊說:“我雖然幹不了啥,可在這兒還是能給夫人洗洗衣服端茶的。
”
“夫人就讓我留下吧。
”
鐘璃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皺着胖臉的王廚子也說:“夫人我也不走。
”
“沈大娘您趕緊扶夫人進去歇着,我這就去請劉大夫過來給夫人瞧瞧傷。
”
王廚子說完就走,完全不給鐘璃插話的機會。
徐玉林雖然臉上有後怕。
可更多的是堅定。
他對着鐘璃微微拱手,沉聲說:“徐某人全賴夫人提攜收留方才有今日,自當是要留下跟夫人共患難的。
”
鐘璃折騰了這麼一場。
身上又添了傷。
此時實在是心力交瘁沒了精力。
她見這些人一個都不肯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不走就不走吧,銀子還是發下去每人都收着。
”
“你們什麼時候想走都行,不用告訴我了。
”
鐘璃的臉色實在難看。
沈大娘不敢讓她再坐着,趕緊扶着她進了後院廂房躺下。
另外一頭。
恭王帶着一身的土青紫的臉回了客棧,頓時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恭王的随從當即就要帶人來将兇手拿下問罪。
卻被臉色陰沉的恭王呵斥住了。
恭王氣得咬牙,忍無可忍地踹了一腳剛剛叫得最兇的下屬。
“抓人抓人?
抓什麼人!
”
“本王都說了本王這傷是自己摔的,跟旁人有何幹系?
!
”
恭王有自己的王爺包袱。
要讓他承認自己是調戲不成被個女人打了。
他說不出來。
太丢人了。
恭王堅稱身上的傷是自己弄的。
一時氣不順還在客棧裡大肆發了一通脾氣。
恭王随從也被這殃及池魚的怒火折騰得沒了性子,喏喏地跪着不敢吭聲。
恭王像氣急了的獅子似的在屋子裡來回打轉。
腦海裡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鐘璃遍布血色的胳膊。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說:“本王記得出京的時候,帶了一些生肌膏?
”
生肌膏,顧名思義就是能讓肌膚傷口愈合的良藥。
無論多可怖的傷口,隻要抹上了生肌膏,就能讓疤痕痊愈不留痕迹。
這藥配材金貴難得,千金也換不來一小盒。
尋常人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被問到的下屬老老實實地點頭。
“臨行前的确帶了兩盒。
”
恭王暴躁地一擺手,說:“兩盒都送到隔壁的酒樓裡去。
”
下屬驚了:“王爺您說什麼?
”
恭王徹底暴躁了,大吼:“問什麼問!
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
”
“讓你去送你就去!
給本王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