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的話音落下,現場衆人的神色頓時都顯得格外的一言難盡。
好吧。
盡管祁骁的話聽起來實在是荒謬。
可實際上好像的确是這麼回事兒。
衆人紛紛做好了自我心理調節,很快就恢複了常色。
雲朗不得不硬着頭皮回家去,進行前所未有的仿造大業。
鮮少在人前露面的徐久林,則是被委任了扮演皇上所派使者的重任。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在東陵的談判使者來的時候,新官上任的皇上使臣徐久林就帶着一個新鮮出爐的禦玺,甩甩袖子出門迎接了。
東陵來的使者是來求和的。
姿态自然不會擺得多高。
故而雖然覺得皇上所派的使臣是否太過親近于鎮南王了,也隻是在心裡暗中嘀咕,并不敢在明面上提出異議。
徐久林慣是個會察言觀色懂得看準時機下刀子的。
見取得了東陵使者的信任,半點不磨叽的快刀斬亂麻,趁機提出了祁骁與祁仲兩人商量好的條件。
坐地起價,漫天還錢。
徐久林張嘴就說出了一個讓東陵使臣難以認可的條件,然後再在漫長的拉鋸戰中緩緩讓步,最後讓談判條件停留在了一個絕對有利的程度。
東陵就此次擅自出兵之事鄭重道歉,并且為鎮國軍的戰損承擔超過九成的責任。
與大褚交界處的三處鐵礦,悉數轉移到大褚的手中。
兩國間重新勘測邊界,大褚界碑往東陵方向推伸八百裡。
自此以後,界碑所在之處,屬于大褚的領土。
在該地界内的東陵人,必須在半個月内全部搬走,隻能帶走全部财産的五成,為違抗者皆可當場擊殺。
東陵與大褚重新簽訂休戰協議,五年之内,任何一方不得再主動挑起争端。
這個協議對東陵而言,絕對是苛刻的。
可形勢比人強。
東陵的商業是強過大褚,經商的富庶人家也絕對比大褚的多上數倍。
可錢再多有什麼用?
真到了真刀真槍上戰場的時候,難不成你還能拎着錢袋子上前線用銅闆砸對方敵軍嗎?
徐久林咄咄逼人寸步不讓,大有一種你們要是不同意,在邊界上對東陵皇城虎視眈眈的鎮國軍就要再往前推進的意思在裡頭。
東陵使臣急得白了不知多少頭發,緊急與東陵皇通信後,不得已黑着臉答應了在停戰協議上簽字。
簽字落印的時候,看到徐久林毫無顧忌地拿出了褚皇的禦玺,原本還想挑事兒的東陵使臣頓時齊刷刷地變成了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漲紅着臉沒了話。
徐久林潇灑落印,在上邊簽字的卻是鐘璃。
這事兒本應該是祁骁來做的。
可最近京中掀起了一股說女子不該幹涉外事的輿論,明裡暗裡說的就是鐘璃握權太專,不好好地守着自己的内宅,妄自插手男人在外的事務。
鐘璃對此沒什麼反應。
祁骁卻着實氣得不輕。
似乎是為了跟那些自以為是的人作對,祁骁今日特意讓鐘璃在代表着國書的休戰協議上簽了字,借以表明鐘璃的身份等同于他自己,也是趁機打了多管閑事之人的臉。
東陵使臣拿着簽了字蓋了禦玺印章的休戰協議回去了。
臨走前,還特意給遠在宿城的褚皇送去了帶來的東陵特産。
京城如今被祁骁和祁仲打造得宛若鐵桶一般,各種消息都難以傳遞出去。
故而祁琮本是不知道東陵求和一事的。
可這特産送到了,他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祁琮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這是祁骁在假傳聖旨,當即大怒不已,吩咐了人前來調查。
可皇上派來調查的人剛剛進京城的城門,被祁仲弄到了行宮中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通。
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下喝了一杯子沉香醉,整整睡了七天七夜。
等他幽幽轉醒,同樣的事情祁骁已經又做了一遍。
北漠的求和使臣被同樣的招數糊弄了回去,同時還留下了不計其數的種種好處。
南疆的使臣據說也在路上了,求和書已經遞交到了祁骁的手中。
至于至今尚未有和談之意的北境,實在是不足為懼,不提也罷。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祁琮派來當使臣的人也不是傻子。
在一開始與皇上的同仇敵忾褪去冷靜下來後,他就在祁仲的遊說下動了别的心思。
事情鎮南王已經做了。
不該假傳的聖旨如今也假傳了。
這時候再窮追不舍,除了将自己的小命丢在這京城還有什麼用?
屆時若是真将喜怒無常的鎮南王惹怒了,一刀弄死自己,再整個水土不服的名義弄死自己,他都成死鬼了,上哪兒跟誰說理去?
使臣想通了關竅,不再計較祁骁在停戰協議上蓋的禦玺是從哪兒來的,反而是隐晦地對着祁骁提起了化解皇上怒火之法。
糾結這事兒是怎麼做的。
為什麼敢這麼做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怎麼在事情做完之後,讓皇上沒那麼生氣。
在使臣的反複提點下,祁骁終于開竅了一丢丢。
他讓文采最好的雲朗給自己代筆寫了一封陳情信,洋洋灑灑的幾大篇紙寫得滿滿當當的,上邊細說的都是他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和苦衷。
說完了苦衷,信的結尾還痛訴了一番自己的内疚和自責,主動提出了罰俸十年作為此次莽撞的代價,可謂是見者傷心聞者流淚,懇切驚人。
至于前來求和的幾國使臣留下的好處,信中則是半點未曾提及,就像是這事兒從未發生過似的了無痕迹。
雲朗寫這信的時候,自己都快吐了。
祁骁看了卻覺得挺滿意。
祁琮不是要說法嗎?
這就是說法。
祁骁信心滿滿地将寫好的信交給了那個代表皇上的使臣,大手一揮将人名義是送,實際是趕着弄出了京城。
至于那苦哈哈的使臣回了宿城,應當怎麼與怒火中燒的祁琮交待,那就不在祁骁需要考慮的範圍之内了。
祁骁接着緊閉門戶,在家中陪着月份越發大了的鐘璃。
鐘璃腹中是雙生胎,孕育過程本就比尋常女子更為辛苦一些。
到了孕晚期,肚子的弧度更是驚人。
按劉大夫與白術的說法,雙生胎早産的時候居多,等不到正常生産的時候。
可出人預料的是鐘璃肚子裡的孩子穩穩當當地度過了劉大夫與白術算出的産期,慢悠悠地将時間延到了正常的生産日期,也無半分動靜。
孩子一直不動。
祁骁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