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的話一句比一句更不中聽。
最後是被動了怒的大長公主生生從屋子裡趕出去的。
将掃興的祁骁趕出去了,大長公主才對着鐘璃說:“璃兒不必聽那混球的渾話,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般模樣,隻等到長大些長開了,必然是好看的。
”
鐘璃好笑得不行地不住點頭。
“姑母放心,我知道的。
”
她雖是沒養育過小娃娃,可也聽人說過,小孩子出生以後就是見風長,一日一個樣兒。
她低頭看着在襁褓中咬着手指頭安睡的小娃娃,極力忽略心中的不确定,無聲嘀咕:她與祁骁容貌都不算難看,這小東西繼承了他們二人的血統,來日應該是會長開的吧?
應該會吧?
祁骁的嫌棄和鐘璃的忐忑無人可知。
可此時鐘璃平安誕下雙生子,于鎮南王府和依附于鎮南王府的人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
祁骁雖嫌棄孩子長得醜,還吸引了鐘璃的注意力此事極為不滿,對孩子的事情上卻并不疏忽。
之前鐘璃懷孕的時候礙于各種原因不敢聲張。
如今雙生子平安落地,祁骁像是要把之前未曾聲張的陣勢都彌補回來似的,動作大得驚人。
鐘璃清醒後,祁骁就直接大手一揮,大方地賞賜了府中衆人一年的月錢。
除此外,祁骁還令人在京城附近設置了九十九處施粥的粥棚,為孩子和鐘璃祈福。
孩子的名字至今尚未定下,祁骁卻已經命人連夜将為孩子慶祝滿月的消息傳了出去。
他沒說具體要請誰,可傳出去的話卻說,鎮南王府為慶賀添丁之喜,廣開門庭,迎四方來客。
不論身份高低,不管來曆身份,隻要是有心想同賀之人,皆可前來王府喝上一杯喜酒。
這話看似沒什麼不妥,可仔細深想卻能感受到其中的意味深長。
不計身份不管來曆,隻要是想來的人就都是鎮南王府的客人。
那之前與鎮南王府有仇的人呢?
剛剛才打過一仗的又當如何?
祁骁看似誰都沒請,卻又有幾分同請天下的意思。
可這世間能宴請天下的人,可從來隻有坐在皇位上的那一個。
祁骁這是徹底忍不下去了嗎?
祁骁出人意料的舉動,讓所有關注着鎮南王府動向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沉默過後,就有人摁不住心思試探了一下此事是否為真。
有人送來了拜帖聲稱想來拜訪慶賀,不管來者是誰,祁骁一律命人以賓客之禮接待。
其餘跟祁骁不久前才打得你死我活的衆人見了,也紛紛動了心思。
不管目的為何,都送來了拜帖,說自己不久後會準時抵達賀喜。
祁骁誰也沒明請,桌上堆積的拜帖卻多到數不清的程度。
他拿起放在最上頭的一份拜帖打開一看,唇邊溢出點點冷笑。
各國皇室他不曾邀請,可各國皇室都表面要來。
這樣的待遇就算是宿城中的皇帝也不見得能有得起。
他見了心中愉悅,隻是不知,宿城中的皇上此時又是作何感想。
可得知祁骁廣邀天下人為自己的孩子慶賀滿月禮,遠在宿城還在為之前祁骁假傳聖旨一事動怒的祁琮,卻是氣得險些當場就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勉強清醒後,祁琮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祁骁到底想幹什麼!
”
“朕還沒死,他就已經把自己當成皇帝了嗎!
”
祁琮的話無人可答。
也無人敢答。
明眼人心裡都清楚祁骁此舉的含義。
名義上雖未反,可實際上,祁骁已經站到了反的位置之上。
如今差的,隻是個名頭罷了。
可鎮南王走到如今這一步,又何嘗不是被皇上步步緊逼所緻?
聰明的心思活絡的不敢說話。
笨的見聰明的都閉嘴了,自然也是緊縮着脖子不敢吭聲。
祁琮自顧自地發洩了一通怒火無人應答,摔了一套珍貴的茶盞後立馬就讓人拟旨回京城宣旨。
祁骁不是要廣邀天下人為他的雙生子慶滿月之禮嗎?
他就要當着天下人的面,揭穿祁骁的反賊之心和祁骁不堪的真面目!
與此同時,祁琮還下令讓人給祁仲傳旨。
讓祁仲配合他将祁骁的真面目揭穿。
為了誘惑得祁仲心動,祁琮甚至還在聖旨中言明,隻要祁仲配合事成,他可破例封賞祁仲為大褚的一字并肩王,地位隻在自己之下。
祁琮本以為自己開出的條件會誘使得祁仲心動。
可誰也沒想到,祁仲會直接将宣旨的太監關在了門外。
祁仲早在與祁骁合作的時候,就将自己擺在了祁骁的同等反水面上,對祁琮那個名存實亡的皇帝一點兒也不在乎。
祁琮發不發火,與他何幹?
祁仲緊閉大門,對皇上的态度雖未明說,可意思已經明确得不能再明确。
傳旨太監在恭王府上吃了一次閉門羹。
轉道去了唐國公府上,以及北候府上,也是吃了同樣的閉門羹。
傳旨太監憋着火灰溜溜地走了。
唐國公府與恭王府上的人心情卻都不平靜。
這兩家的人,并未跟着皇上遷都宿城。
可出自唐國公府的皇後卻是不得不跟着皇上去了的。
如今唐國公府明确抗旨,與唐國公府密切相關的皇後在宿城宮中的日子又豈會好過?
誰知道喪心病狂的皇上會不會遷怒于皇後,做出什麼事來?
看着老唐國公神色恍惚,一旁的老夫人忍不住低聲苦笑。
“老爺子,這是咱們嘉甯的命數,也是咱們唐國公府的命數。
”
早在不得已與皇上一起遷都宿城的時候,皇後就給唐國公府上的人傳了話。
皇後說,她嫁入皇家身不得已。
遷都宿城後,生死與唐國公府再無半點幹系。
讓唐國公府之人不得為她的生死而忘卻家國大義,不可做出任何違背家訓之事。
皇後此舉,是将自己徹底放棄的意思。
唐國公府的人雖然心疼,卻不得不按皇後的意思行事。
皇上昏庸,冒天下之大不韪棄城而逃。
可唐國公府世世代代為大褚的安甯所成,誰也不可為一己之生做出這樣數典忘祖之事。
道理誰都懂。
可當為了維護天下家國大義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家人性命的時候,無人會覺得心中輕松。
老唐國公一臉黯然,忍不住失聲苦笑。
“早知如此,當年不如早早地求了先皇賜婚……”
恭王雖行事浪蕩,可心中正氣絕非皇上能比。
當初要是嫁的是恭王,隻怕也不會有如今的皇後之困了。
老夫人聞言眼中同樣是掩飾不住的黯然。
好好的佳偶天成,被皇上和太後的猜忌算計毀了一生,時至今日,竟不知應當怪誰。
前來唐國公府拜訪的祁仲在唐國公長子的陪伴下站在門口,聽到老唐國公和老夫人的話,不由得默默攥緊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