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相提議遷都的當天夜裡,祁琮将自己的心腹叫了出來,陰測測地說:“那群廢物實在不中用,找了許久都未曾找到鐘璃的下落。
”
“鐘璃一定還在京城鎮南王府中,你今晚親自帶着人去一趟鎮南王府,無論如何,一定要将鐘璃給朕帶出來!
”
當天夜色如洗,月光柔和得近乎溫柔。
而這樣的靜谧在此刻而言,卻着實顯得詭異。
鐘璃并不着急洗漱,靜靜地捧着一本書靠在軟榻上,眼睛盯着書,心思卻并不在書的内容上頭。
半個月前,鐘璃就想法子給祁骁送了信。
可至今都未曾得到半點回應。
祁骁不可能沒接到消息,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并不想像鐘璃說的那麼去做。
想到祁骁心中的猛虎将破,鐘璃頭疼地歎了一口氣。
紫荊拿剪刀将燭火的芯子剪掉了一截,看鐘璃愁眉不展,忍不住說:“王妃是在擔心王爺?
”
鐘璃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唇,說:“眼前的一切就是他想要的,有什麼可擔心的?
”
祁骁不知為今日做了多久的準備,對此鐘璃是真的不擔心。
她擔心的,是生怕祁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時激怒之下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終身的事兒。
如果真的那樣……
紫荊察覺到鐘璃的情緒實在低沉,有心想岔開鐘璃的注意力,就将一盤子酸梅遞了過去。
“前幾日王妃說想吃酸的,這梅子做得不錯,王妃不如嘗嘗?
”
鐘璃本來想說沒胃口,可眼睛看着那盤梅子口腔就自動分泌出了唾液。
不知不覺間,竟已經是半盤子酸梅下了肚子。
紫荊看着她吃得香,自己卻是忍不住的牙酸。
“王妃不覺得酸嗎?
”
鐘璃茫然眨眼。
“這東西酸嗎?
”
走進來的徐嬷嬷聽到這話,撐不住笑了。
“王妃可别問她,紫荊素來是最受不住酸的,這梅子在後頭她嘗了一口,酸得半晌都沒回過勁兒來,到了晚飯時還說牙酸得厲害呢。
”
鐘璃也樂了。
她玩心大起,故意捏着一個往紫荊的嘴邊湊。
“真不酸,要不你再嘗一個?
”
紫荊躲也不是不躲也難受,生生被鐘璃逗得滿臉無措,苦笑着不住讨饒。
“王妃您就饒了奴婢吧,這東西是好,可奴婢實在是無福消受。
”
鐘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靠在軟榻上抱着盤子接着吃。
将梅子吃得差不多了,鐘璃又覺得餓了。
她說:“有吃的嗎?
”
徐嬷嬷說:“廚房新做出來的點心剛剛送來,老奴這就去拿來給您嘗嘗?
”
鐘璃搖頭。
“不想吃點心,幹巴巴的沒味兒,我想吃肉。
”
徐嬷嬷聞言一臉茫然。
鐘璃素來口味清淡,對肉之類的葷腥興趣并不大。
怎地突然就換口味了?
徐嬷嬷難以置信地說:“您說,想吃什麼?
”
鐘璃想了想,認真道:“蹄膀有嗎?
最好是紅燒的,沒有蹄膀的話,旁的肉也行。
”
晚飯時鐘璃才吃了兩碗飯一碗湯,眼下距離飯後不到一個時辰,鐘璃就說要吃這麼油膩的東西,徐嬷嬷有些遲疑。
“王妃,并非奴婢吝惜那點兒東西,主要是現在時候已經晚了,您吃那麼油膩的東西隻怕夜裡腸胃要不好受,要不您換一樣,奴婢這就去讓小廚房的人給您做。
”
鐘璃搖頭。
“嬷嬷,我就是想吃肉,别的都不想吃。
”
鐘璃實在饞得很,徐嬷嬷無法,隻能揣着滿腔的疑雲去了小廚房。
途中遇上了一個管事婆子,兩人随意說了幾句。
管事婆子得知鐘璃要吃東西,有些好笑。
“王妃之前實在是吃得太少,如今這飯量見漲,按理說是好事兒,嬷嬷發愁做甚?
”
徐嬷嬷不太走心地笑了一下,說:“主要是夜裡吃多了怕積食,王妃身子本就不好,這要是再在吃口上出了岔子,等到來日王爺回來,我就算賠上這條命也是難以交待的。
”
管事婆子知道徐嬷嬷的擔憂,寬慰她道:“嬷嬷要是不放心,不如找劉大夫去給王妃瞧瞧再說,我看王妃最近吃的也有些實在多了。
”
她遲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說:“不過婦人突然吃得多,其實也是有原因的,若真是那樣,王妃就算吃得再多,那也是無礙的。
”
徐嬷嬷本就是一顆心長了十個孔的人,一聽這話,立馬就生出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婦人什麼時候會突然食量大漲?
那當然是懷孕的時候啊!
之前鐘璃聞着魚腥味就反胃,徐嬷嬷本就懷疑是不是有孕了。
隻是後來因為一些事兒,再加上鐘璃堅持自己無礙就沒讓劉大夫請脈。
可如今看來,這事兒可萬萬不能再耽擱了。
徐嬷嬷讓管事婆子去小廚房吩咐鐘璃要吃的,自己則是急匆匆去了劉大夫的院子。
無論如何,今日這脈一定得請了!
徐嬷嬷去請劉大夫的時候,鐘璃的棠心院也迎來了幾個特殊的客人。
北候府中的北候夫人和柏箐櫻,大長公主,以及唐國公府的大夫人和從未上過門的白家大夫人。
這幾位都是在暗地裡背開了皇上的眼線不請自來的,為此還費了不小的心力。
進了門就不肯走,執意要見到鐘璃本人才行。
人都來了,總不能讓人這麼幹巴巴地等着。
鐘璃有些疲倦地讓人伺候着換了衣裳,讓人将人請到了院子裡。
一進屋,打眼看見鐘璃,白家大夫人就忍不住微微皺眉。
“王妃可是身子不适?
”
白家世代詩書傳家,到了白術這一代,更是出了好幾個在醫術上出類拔萃的天才。
而白大夫人正是出身醫術世家,本身對婦科疑難也頗有心得。
見了鐘璃她就覺得不太對,此時更是忍不住輕聲詢問。
鐘璃好笑地擺手,說:“并非不舒服,隻是最近容易覺得困倦,白日裡都不容易打得起精神,讓您見笑了。
”
白大夫人搖頭輕笑,說:“王妃既是容易困倦,可請大夫瞧過了?
”
鐘璃坐直了搖頭。
“不過就是有些困,想來是沒怎麼睡好的緣故,并非什麼大事兒,驚動大夫做什麼?
”
這話一出,大長公主就忍不住皺眉。
“這話像什麼樣子?
”
“不舒服就應當趕緊請大夫瞧瞧,我還以為你是裝的病了,沒想到你竟然是真的難受。
”
大長公主扭頭看向紫紗,說:“你們這些人跟着是怎麼伺候的?
王妃身子不适不趕緊勸着請醫,還一味地縱着她的性子,如此的話,要你們這些人跟着有什麼用?
”
眼看着大長公主就要斥責紫紗等人了,鐘璃趕緊說:“姑母,她們早就勸過了,是我執意不肯的,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
大長公主嗔怒地瞪了鐘璃一眼,指尖點了點鐘璃的眉心。
“你以為你能跑?
”
鐘璃讨好地笑了一下,對着跪着的紫紗等人擺手,示意她們趕緊下去。
白大夫人見了,眼中更添一絲柔和。
她說:“王妃既是不想勞動别人,不嫌棄的話,不如就讓我給您瞧瞧?
”
“我雖并不精通醫術,可尋常的症候還是能看懂幾分的。
”
大長公主正在氣頭上,鐘璃趕緊順勢就說:“那就勞煩夫人了。
”
白大夫人笑着說不麻煩,上前在小凳子上坐下,掀開了鐘璃的衣袖将手指搭了上去。
瞬息後,白大夫人的神色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她詫異地看了鐘璃一眼,試探地說:“王妃請将另外一隻手也遞出來吧。
”
鐘璃看她神色微妙,真以為自己是怎麼了,趕緊将另外一隻手也遞了出去。
所有人屏息等着,白大夫人一臉複雜地将手收了回去。
柏箐櫻忍不住心急道:“白夫人,璃姐姐這是怎麼了?
”
鐘璃也說:“有什麼夫人但說無妨。
”
白夫人忍着笑搖頭,說:“我到底是醫術不精,不敢在這樣的事上打诳語,但是王妃最好還是趕緊請大夫過來瞧瞧才是正經,此事可是萬萬耽擱不得的。
”
白大夫人的話說得在場之人滿頭霧水。
與白大夫人更為相熟的北候夫人捕捉到她眼中的笑意,腦海裡閃過一道白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白家姐姐說得不錯,王妃還是趕緊請正經大夫來看看才好。
”
大長公主這時也回過味兒來了。
她壓抑着激動看了白大夫人一眼。
白大夫人不明顯的含笑點頭。
大長公主激動之下忍不住敲了一下鐘璃的腦袋。
“糊塗!
”
鐘璃本就困倦,腦子跟不上這些人說話的速度。
這會兒平白挨了一下,表情更是茫然。
大長公主看她一臉回不過神來的樣子好笑又好氣,連連抓着她的手說了三聲好,然後才激動地說:“璃兒,你月事多久沒來了?
”
鐘璃電光火石間明白了大長公主想說什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不以為意地說:“姑母,您想什麼呢?
”
“這事兒根本就不可能,上月還準時來了呢,這月尚未到時候。
”
更何況她和祁骁那什麼總共也就那麼幾次。
怎麼可能這麼巧就在這時候懷上了?
大長公主聞言不樂意了,說:“什麼叫不可能?
你難不成還信不過白大夫人的醫術嗎?
”
“你府中無女長輩,也沒個能提點你的人,這種事兒,怎能掉以輕心不當回事兒?
”
不等鐘璃說話,大長公主就說:“現在先不說這些了,趕緊讓人去請大夫才是要緊!
”
大長公主的話音落下,徐嬷嬷就帶着劉大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