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猛地一怔正想解釋,他倉皇間狠狠地推開了鐘璃的手不斷往後退,甚至還摔了一跤。
手忙腳亂的時候随手抓住了床闆邊緣,不想那木闆根本受不住這樣的力氣,瞬間将由木闆拼湊起來的床闆掀了個亂七八糟,幾塊長短不一的木闆瞬間分崩離析,掉了一地。
很好。
這張破床,終于塌了。
鐘璃哭笑不得地跑過去不顧莫清晔的抵觸,強行将人從地上拉了起來,說:“你這是幹什麼呢啊!
剛還跟你說了,我倆就剩這點兒家當了,你可倒好,一氣兒給掀了,今晚睡哪兒?
”
莫清晔白着臉,滿目惶恐不說話。
連手腳都是僵硬的。
被吓得狠了。
鐘璃心裡無奈,自顧自地彎腰給他拍打着身上的塵土,歎氣說:“先前跟你車轱辘似的說了一連串,你一句有用的沒聽懂,這會兒好不容易說句不中聽的,你倒是一個字不落地聽進去了,你說你,我剛剛逗你玩兒呢,怎麼還當真了?
”
說完她也不看莫清晔的反應,笑着說:“再說了,你這麼個大活人,我能給你賣哪兒去?
除了我還有誰稀罕要你?
”
似乎是鐘璃的這番話起了作用,又或者莫清晔被她的溫和感染,莫清晔的緊張總算是散了幾分,可是神情依舊帶着忐忑。
他不放心地抓着她的衣擺,哼唧着說:“我有用的,别賣我。
”
鐘璃忍俊不禁的同時,又忍不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好奇,試探着問:“你知道什麼是賣了你?
”
莫清晔煞白着臉緊張點頭。
“就是把我拿出去換了銀子,有人會用棍子打我,逼着我幹活,還不讓我吃飯,會餓肚子。
”
鐘璃聽了眼裡多了一縷凝重,輕問:“你被賣過?
”
莫清晔發着抖點頭。
鐘璃再想問什麼,莫清晔卻怎麼也不肯開口了。
莫清晔這種狀态鐘璃很熟悉。
前世她見過的很多受害人在受到劇烈刺激或傷害後,再提起當時的經過,就是莫清晔的這種樣子。
可是莫清晔為什麼會在進山後無故失蹤,然後又被人拐賣?
是巧合?
還是說,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陰謀?
鐘璃習慣性地将事情陰謀論,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餘光卻從莫清晔剛剛弄塌了的床闆下看到了一個破舊的荷包。
荷包原本的顔色已經看不出了,灰撲撲地被壓在木闆底下。
如果不是莫清晔湊巧将這破木闆床掀了,鐘璃就是長了雙X光眼估計也不會想到這裡還藏着這樣一個東西。
莫清晔顯然也看到了。
但是他不敢動。
還緊張地收了收手腳,生怕碰到。
鐘璃抿了抿唇,伸手将荷包撿了起來。
光是看着還不覺得,一入手感受到荷包本身的份量,鐘璃就止不住呦了一聲。
還挺沉。
鐘璃擰着眉将荷包打開,看清了裡邊的東西後,震驚得瞪圓了眼睛!
這裡邊裝着的居然是滿當當的銅闆!
還有兩塊小拇指粗細的碎銀子!
這是錢啊!
鐘璃震驚了。
這兒怎麼會有錢?
鐘璃正茫然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莫春花不滿的嗓音:“鐘璃!
趕緊帶着傻子滾出來吃飯!
”
“幹活的時候都隻知道裝死,到了吃飯的點還要人三催四請地來請,架子這麼大,以為自己是王府小姐還是地主太太?
!
”
“下次誰稀得來請你!
愛吃就吃不吃拉倒!
也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黴才會攤上你們這種廢物……”
莫春花罵罵咧咧地走遠,鐘璃也瞬間從震驚中回神。
她眼神發亮,做賊似的将那個裝着意外橫财的荷包藏到了原來的那個位置上,麻利地把掉在地上的木闆撿起來勉強恢複原狀,又胡亂扯了幾件衣服搭了上去,打眼一看覺得不會有人發現後,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氣。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莫清晔就一直維持着一個絕對茫然的眼神看着她。
等鐘璃平複好激動一擡頭,對上莫清晔澄澈中又透着憨氣的眼神,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拉過莫清晔跟他打商量:“莫清晔同志,組織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
莫清晔微不可見地皺眉。
同志?
組織?
這是什麼意思?
見他不說話,鐘璃生怕莫春花折返回來聽到了,湊在他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剛剛找到的那個東西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
不管那錢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按鐘璃現在的想法就是,在我的床闆底下,那就是我的。
她好不容易才兜裡有了二文錢,這錢咋地也不能出了她的包!
莫清晔似懂非懂地指了指鐘璃把荷包重新藏起來的地方,點頭說:“好,不說。
”
鐘璃不放心地叮囑:“誰也不能說好不好?
你聽話我給你買糖吃啊!
”
聽到糖,莫清晔欣喜地笑了,眼神亮晶晶的,保證說:“有糖吃,不說!
誰也不說!
”
鐘璃這才放心了,呼出一口氣,自然而然地拉着莫清晔的手往外走。
再不去,她怕過了時候連洗碗水都喝不上!
莫清晔任由她拉着自己,神色不明地低下了頭。
莫家人口多,又沒分家,什麼都是公中的,做飯也是大嫂二嫂,還有鐘璃輪流做。
吃飯的時候就在正屋的中央擺一張不知覆蓋着多少油煙烏黑的四方桌,衆人一起吃。
鐘璃帶着莫清晔到的時候,正好趕上添飯。
鐘璃随意掃了一眼,看到桌子上邊擺着幾個灰撲撲的土制大碗,最大的兩個分别裝着素炒茄子和炒旮瘩菜心,雖說是炒的,但實際上沒半點葷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火候過了,帶着一股撲鼻的糊味兒。
另外幾個小一些的碗裡裝着的是黑漆漆的鹹菜條。
有蘿蔔條小黃瓜和酸豇豆。
主食是冒着熱氣的玉米糊糊,桌上還放着一個扁平的小簸箕,裡邊裝着四個高粱面跟玉米面做的兩摻面饅頭。
婆婆坐在一個藤條編成的小凳子上,跟家裡的幾個男人圍着桌子坐着,姿态高傲。
在莫家的飯桌上,除了男人跟孫子,其餘人都是不能坐的。
隻能站着吃。
這是婆婆熬了幾十年後換來的特權。
婆婆腰闆筆直地坐着,對着幾個兒媳婦兒口頭指揮。
見鐘璃進來了,婆婆臉上橫肉一垮,對着她說:“老二媳婦兒,你今兒也忙活一天了,把飯勺給鐘璃,讓她添飯就行,你歇着。
”
莫二嫂聞言哎了一聲,原本在鐵鍋表面練輕功似的來回舀水的勺子突然穩準狠地往鍋底狠狠一攪和,硬生生憑着自己的本事,從清得可以見底的鐵鍋裡舀出了半勺子算得上濃稠的粥。
然後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碗裝滿,笑得一臉憨厚地就把勺子遞給了鐘璃。
“弟妹,給你吧。
”
鐘璃……
你家真的沒凡人。
都特麼是大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