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睛,不願意讓人窺見半分。
“對了,你臉上的那些,實在不夠看,倘若你想在臉上長上些東西,我這有藥丸,一顆下去,保證沒人認識你。
”
葉錦羽默,心道此人是不是魔鬼,如此歹毒的手段,說的和唱戲一般的無所謂。
老婦人見葉錦羽神色閃爍,心底對她的顧慮明白了幾分:“怎麼?
你不是不願讓人知曉你的真面目,如今有了機會,你可永遠不讓人窺見你的容顔,又不樂意了?
”
葉錦羽搖頭,她不是不樂意,而是将這臉給毀了,倘若那一日,要用這張臉作為武器反擊的時候,自己拿不出,可如何是好?
老婦人笑:“好了,老身不逗你,我這藥丸,一顆可讓你的臉上長一月,一月後不服用便可恢複。
”
當真!
葉錦羽急切的望着老婦人。
“哈哈,瞧瞧,你如此急切,還敢說你不是想要躲避,來,說說看,你到底有何冤屈,老身喜歡聽人的冤屈,越是凄慘,我贈藥的時候就越不手軟。
”
葉錦羽苦笑,确定老婦人這是在耍自己呢,明明口不能言,還要說一說自己的凄慘。
“怎麼?
不敢開口看看?
”
話已至此,葉錦羽自然不敢不說話:“我……”
“閉嘴,真難聽的聲兒。
”老婦人随後很粗魯的打斷她的話,摸索着在她的喉嚨上紮了幾針。
葉錦羽一驚,伸手下意識想要去摸,又聽老婦人道:“想死就去碰吧,我這金針,一直以最珍貴的藥材浸泡,你的手一碰,藥效全無,你就等着體内的毒反噬吧。
”
吓得她不敢繼續碰觸,心底又不免奇怪,這婦人到底是不是溫大夫,怎得将她的情況說的如此可怕。
難道,藍彩蝶真的對她下了那麼長時間的毒,都已經到了五髒六腑了?
“瞧你也是一個識時務的,那我就再給你說上一些事情,比如,你體内的毒,來自老身之門。
”
葉錦羽瞪大眸子,看着眼前的老婦人。
“有什麼話就說呀,你這雙眸子是不錯,卻不會說話,我才不要一直瞧着。
”老婦人搖頭。
葉錦羽嘗試着開了口,剛開口了一個字,就将她自己給驚着了:“我能言?
”
“嗯,聲音清脆悠揚,娓娓動聽,不錯不錯。
”
葉錦羽目瞪口呆,為自己的聲音突然回來,也為老婦人的金針的化腐朽為神奇驚歎。
随後又想到他處,她的嗓子,是否一直如此。
“我,我能說話,往後都能?
”
問的急切,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嗓子恢複的渴望。
老婦人卻搖頭:“當然不,你的嗓子傷到了根本,想要痊愈,需要花上一些功夫,我的金針,隻能為你維持一炷香的時間,讓你記住自己說話的感覺。
”
葉錦羽不解,說話的感覺,她自然是懂的。
為何要記住。
“我答應了故人為你醫治嗓子,自然就要做到,你多與我說說話,記住說話的感覺,待我取了金針,加以練習。
”
縱使葉錦羽還是不知老婦人所說是何意,她已經想辦法開口,将心中的疑惑問了出口:“老婆婆是否就是溫大夫?
”
老婦人聞言,十分無奈:“如此珍貴的說話機會,你不問問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反而問我的身份,你不信任我?
”
葉錦羽搖頭,事到如今,就算這老婦人不是溫大夫,她已經上了賊船,還能下來不成?
退一步的說,若是老婦人真不是溫大夫,她又對自己有什麼好圖謀的?
她如今一無所有,還帶了一身的毒,随時香消玉殒,倘若真的死在了此處,髒了她的地方,還要搭上一口棺材。
多虧呀!
“小丫頭的臉色不是太好,這樣吧,你趁着還有一些時間,與我老太婆多說一些趣事,就當是換取我出診的費用了。
”
葉錦羽心道,你不是說答應了故人為她醫治的麼,還要診金?
“小丫頭,你瞧着也不是個單純的人,怎麼的你也相信世外高人都是吸取天地之精華存活的?
”
這話聽着就是在埋汰人,葉錦羽心底也清楚,自己想的太多了,急忙搖頭。
“我說,是老婆子的話說的不夠清楚呢,還是你的理解有問題,你要多言,懂嗎?
”
葉錦羽還真忘記自己現在已經可以說話的事實了,當了那麼久的啞巴,她都已經習慣。
“是,我,我盡量。
”
“你還有半柱香的時間,來,說說你這一身的毒,哪裡來的?
”老婦人說道。
葉錦羽這才想到自己身上的毒,還和老婦人有關系:“你說,這毒與你,師出同門?
”
“打住,我可沒有這樣說,老婆子的意思是,能夠使出這些毒,是我門下之人沒有錯,卻不是我的徒弟,若是我的徒弟出手,你早就死了不下一百次了。
”
葉錦羽想到藍彩蝶的來曆,那女子,原本是逃荒到了她家,不知道如何,與歐陽池有了夫妻之實,便擡了姨娘。
她記得那一日是她最難受的時候了,後來歐陽池倒是疏遠着她,而她以為,歐陽池對藍彩蝶無意,有夫妻之實隻是意外。
“等一下,你太激動了,對你的病無益,你趕緊給我停下來。
”老婦人臉色大變,看着葉錦羽的臉色都變了。
實在是無法想象,如此一個花一般的人兒,是受到了怎麼樣的對待,那雙眸子裡,才會溢滿了仇恨。
又是誰,讓她恨成了這樣。
葉錦羽被老婦人的打斷,這才沒有繼續想下去,情緒堪堪恢複平靜,這才繼續說道:“是亡夫之妾。
”
“這樣啊。
”老婦人瞧着葉錦羽的眸子,說起亡夫的時候,恨意大盛,怕不是亡夫那麼簡單呢。
葉錦羽迅速擡頭,看着老婦人:“神醫,可否給我相同的毒,我要以其人之道。
”
老婦人張大了嘴巴看着葉錦羽,半響,搖搖頭:“丫頭,你可知這毒的巧妙,可不是給你下毒,你就可以下的,不是老身小氣,而是你沾不得,除非不要命了。
”
“我就是豁出去不要這條命,我也要将藍彩蝶碎屍萬段。
”葉錦羽咬牙切齒。
“我總算是知道你為何吃了那麼多靈丹妙藥,這啞疾也未能治好了,就出在你的心病上。
”老婦人搖頭,一臉的可惜。
葉錦羽不解的看着她。
老婦人繼續說道:“丫頭,倘若你要修複自己的嗓子,就要放下心中的仇恨,讓自己身體的毒得已排除。
”
老婦人所言,葉錦羽每一個字都懂,可是拼湊在一起,卻怎麼都不明白。
她的啞疾,是被藍彩蝶用藥傷了嗓子,難道不是醫治好了嗓子,就可以說話了?
“瞧你的模樣,你無法理解是嗎?
那我隻好給你解釋一二了,你身體裡的毒,平日裡一點點的積累在了你的身上,最後的一劑,誘其發作。
與積累在你五髒六腑的毒形成一道網,牢牢将你的身體給網下,慢慢的侵蝕幹淨。
”
葉錦羽生生的打了一個寒顫。
倘若這一次自己能夠死裡逃生,體内的毒,遲早會将她給吞噬的。
“我還有多久可活?
”
老婦人笑了:“你命很好,有人給你吃了大量的天材地寶,你的命算是撿回來了,隻是這嗓子想要恢複,必定要将體内的毒全部清除掉。
”
“天材地寶?
”葉錦羽詫異,不解自己何時吃過這些東西。
“對,你呀,讓老太婆羨慕的很,算了,那些東西都給你吃下去,我就不再垂涎,言歸正傳,你體内的毒,需要老太婆用金針針灸七七四十九日,待你能自己開口說話,那才算是成功。
”
葉錦羽這才明白,為何老婦人說,要她習慣開口。
“我……”開口,又發現自己聲音難聽,想來一炷香已經到了。
葉錦羽難掩心底的難受。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明日這個時候再來。
”老婦人說道。
葉錦羽點頭,起身離開。
回了家,看到沈子輕一直站在山腳下張望,見到她回來,雙眼發亮,一個勁的奔跑過來。
她隻覺得心底一陣暖意劃過。
想當初,葉錦羽還是歐陽夫人的時候,整日都是她等待歐陽池的歸來,有了藍彩蝶的加入,她總是擔心夫君會去别的女人的房中。
從來不曾試過,有人等待她的。
這種感覺甚是奇妙,讓葉錦羽的心底,品嘗到不一樣的觸動。
她沖着奔跑過來的沈子輕微微一笑,見陽光下他的額頭上的汗珠晶瑩,她伸出手,為他擦拭汗珠。
沈子輕一愣,随後笑了:“娘子笑的好看。
”
換葉錦羽一愣,又聽沈子輕繼續說道:“比花兒還要好看。
”
不知怎的,葉錦羽覺得臉上一熱,再也無法平靜面對沈子輕,隻好扭頭,朝着家中走去。
沈子輕卻顯得十分高興,一邊跑,間歇還翻個跟鬥:“娘子笑起來好看,沈子輕看着好喜歡。
”
喜歡?
這傻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對于一個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女人就說喜歡嗎?
可知,她滿心的仇恨,一心想要手刃敵人,這樣的女人,值得人喜歡嗎?
不知道翻了多少跟鬥,沈子輕突然想起了什麼,匆匆的跑回了屋子,可以聽得出來,他在自己的房内,翻箱倒櫃。
不一會兒,又跑了出來,送上一朵花:“娘子,吃。
”
葉錦羽的腦海中,突然想起溫大夫的話,她吃過很多天材地寶?
她看着沈子輕手中這一朵泛着紅光,卻又有些幹巴的花朵,不由自主的想到天材地寶上去了。
她努力發出聲音問道:“何物?
”
沈子輕聽慣了她細小到幾乎可以忽略的聲音,對她的詢問,嘿嘿一笑:“我瞧着好多鳥兒去吃這花兒,吃過之後唱歌很是動聽,若是娘子吃了,定然能夠和鳥兒一樣,歌聲清脆悠揚動聽。
”
葉錦羽實在是哭笑不得,這傻子,将她當做是鳥了。
随後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此子癡傻,怎麼可能尋得到天材地寶回來給她吃?
葉錦羽微微一笑,不願意辜負沈子輕的好意,吃了進去。
這一次的味道苦澀,将她的眼淚都苦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