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看了看葉錦羽,又看了看忠厚,還以為這二人是舊識:“歐陽公子,你若是她的舊識,那就再好不過了,你說讓一個啞女獨自一人生活在此處,自然是多有不便的……”
“啞女?
”忠厚将視線落在裡正的臉上。
心底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怎麼的就認為在此處遇見的鄉野村婦是自己的家夫人呢?
以爺對夫人的疼惜,她此刻定然是在歐陽府内,怎麼的會在千裡之外的小村落出現呢?
忠厚搖搖頭,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還和一個傻子在此處動了手。
歐陽忠厚将沈子輕給扶起來,對他拱手道歉:“沈公子,在下很是抱歉,不分青紅皂白的動了手。
”
“哼,娘子是我的娘子,你要來搶,我打你。
”沈子輕渾身狼狽,卻像是刺猬一般,朝着忠厚豎起了渾身的刺。
裡正有些尴尬,又擔憂這個富商會生氣,斷了他們楊家村的财路,急忙解釋:“歐陽公子莫要生氣,此子癡傻,說言之語颠三倒四,不需要放在心上。
”
葉錦羽一直低着頭,不敢動彈半分。
歐陽忠厚看了看沈子輕,又看了看葉錦羽,歎息一聲:“實在是對不住。
”他掏了一下.身上,抓了一把碎銀子出來,放在裡正的手中:“他們的日子不容易吧?
這個拿上。
”
裡正連連道謝,趁機提了一句:“那往後你們商隊歇腳……”
“我們商隊歇腳自然可以安排在你們村落,楊家村不錯,過幾日我會讓我們商行的人與你們洽談。
”
葉錦羽這才想起,歐陽池讓忠厚去做的事情,效仿絲綢之路,開辟自己的行商路線,從京都一直往南,到最南邊的律城為止,開通一條行商路線。
她一直都不過問鋪子上的事,隻知道歐陽池有派人出去,派的人是忠厚,至于去做什麼,還是無意中剛到一些,拼拼湊湊湊出來的,如今倒是完全明白了。
裡正點頭哈腰:“好好好,我一定給弄個明白了。
”
歐陽忠厚随後轉身便離開,對他來說,外頭還有一小隊商隊在那等候,趕向花溪鎮歇腳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這裡見到和夫人如此相像的女子,他覺得自己看走眼了,這裡的女子,哪裡能夠和夫人相比較呢。
他待會兒都不敢和兄弟們說起此事了呢。
待歐陽忠厚一走,葉錦羽跌落在地上。
她腳軟啊,
若是被歐陽忠厚給認出來,她必定死路一條,她不怕死,卻怕沒有辦法給自己報仇雪恨。
“錦娘?
”沈子輕湊過去,一臉擔憂。
葉錦羽無力的搖搖頭,想要沖沈子輕笑,卻又笑不出來,她有一種老天都要收她的錯覺。
不曾想到,和歐陽府上的人還可以這般遇上,倘若不是沈浪的癡傻,讓忠厚對她的興趣少了幾分,又因為自己的啞疾,他才沒有繼續懷疑,如今怕是已經被他給認出來了。
即使她求他放過,怕也是不行的了,這些人一個個的都巴不得她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一劫已過,另一劫卻不知道如何破解才好。
無緣無故被人說成自己與裡正有染,無憑無據的全靠空口白牙的說,而自己更沒有法子拿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從今日繡娘的失約來看,她們怕是不來了,趙管事還差人送來了話,要繡八副床帳呢,如今可好?
若是直接放棄了繡坊的話,她是做不到的,如今隻能想辦法洗證明自己的清白。
葉錦羽看了沈子輕一眼,無聲的開口:下山去請王大嬸上來吧。
沈子輕卻不願意了:“方才那人若是沒有走,他就該來找錦娘你了,我才不讓他将你給搶走,你是我的。
”
提及方才那個人,葉錦羽的臉色又一沉,她心底明鏡似的,自己這一次能夠僥幸逃脫,真真是僥幸。
隻不過,危機尚未解除呢。
試想忠厚回到歐陽家,與歐陽池提到在此處見過自己,歐陽池趕盡殺絕的命令一下,她便在劫難逃。
想到那個男人會對自己趕盡殺絕,她的怨恨又深了幾分。
葉錦羽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如今的自己,恨不能解決問題,一定要冷靜。
她其實不知楊家村距離京都有多遠,以往都不曾聽說過楊家村這麼一個地方。
想來是因為楊家村小,距離京都千裡,自然就傳不到她的耳中。
她隻是根據當初那個殺手丢棄自己的行為窺得一些真相,怕是不遠,當然也不近。
她記得那人輕功了得,将她送到此處的時候天色都要亮了,大概估算一下距離。
忠厚一行商隊行程不可能太快,要顧及到貨物,再加上他不是一心趕路,還要在沿途設下驿站,等回到歐陽家至少也要個把月,再拖個幾日處理手頭貨物。
這才會去面見歐陽池。
一直到那個時候,他才能夠知道歐陽府上發生的事情,女主人換了人當,自然會打聽一二。
忠厚對歐陽池一向忠心耿耿,倘若他猜測到歐陽池是要她的命的,而他卻在楊家村見過她。
葉錦羽已經可以窺見自己的下場。
就算她運氣好上一些,最多兩個月的時間可以活。
葉錦羽強忍住心底的悲痛和蝕骨的恨意,腦子開始飛快的運作,想要自己不死,快人一步,先下手為強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條命。
她環視了一圈剛建成的繡坊,還未開始,又直接被打回原形,她的心底,苦澀難當。
“錦娘,莫哭。
”沈子輕慌了手腳,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何葉錦羽又哭了。
葉錦羽搖搖頭,起身開始收拾細軟,打算等時機成熟,帶沈子輕離開此處。
“錦娘,你這是做甚?
又要帶了我到趙爺爺那住嗎?
太好了,我最愛吃他們做的燒雞。
”
葉錦羽看了沈子輕一眼,見他笑的沒心沒肺的,她的心底更是沉重了幾分。
沈子輕突然湊到她的面前,用手摸了一下:“咦?
錦娘的臉上有這東西,我都認不出你了呢。
”
葉錦羽心裡一動,看着沈子輕。
她想到解決的辦法了,随後,她的眸子更是帶着審視的目光,落在沈子輕的臉上。
隻見沈子輕嗬嗬笑的傻氣,又笑話自己,想太多,這就是一個傻子,自己怎得就瞧出了不一樣。
不是眼花又是什麼?
翌日,天色一亮,元氏便上了山,帶了一個籃子,站在葉錦羽的門口吆喝:“葉氏,快些出來,帶我去采野菜。
”
葉錦羽聞言,走了出來,見到元氏提着籃子,看起來的确像是去采摘野菜的樣子,很是不解。
“我是瞧着你們整日吃着鮮嫩的野菜,想要摘些嘗嘗,你在這邊住了許久,自然熟悉,由你帶我去,再好不過了。
”還特地強調嘗嘗二字。
彰顯自己的優越感。
瞧啊,我吃野菜是為了嘗嘗,而是你窮的隻能吃野菜。
葉錦羽心想,我與你也不曾熟悉到這般地步,你是從哪裡來的自信,認為隻要來,我就會帶了你去?
元氏不管葉錦羽是如何反應,徑直進了屋子,大咧咧的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倒水喝。
“有銀子就是好啊,稍微改變一下,這的環境就大變樣,看着與縣城的老爺住的房子還要好。
”元氏的口吻中不免泛着酸。
她覺得這些都是她的才對。
見葉錦羽站在看着她,眼神怪異,便笑了:“你若是忙的話,我自己去也無妨。
”
葉錦羽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對不明目的的人,葉錦羽不願意多交流。
原本元氏也隻是這麼一說,卻不料葉錦羽這女人,沒有要稍微客氣一番的挽留的意思。
元氏邊走邊嚷嚷:“有什麼了不起,沒有繡娘肯給你上工,你的繡坊形同虛設,我就看你什麼時候來求我。
哼!
”
剛走到一半,沈子輕便從林子裡回來了。
蹦蹦跳跳的瞧着很高興,手中似乎還捧了什麼,經過元氏身邊的時候,直接将她當做空氣。
一邊進屋子,一邊嚷嚷:“娘子,我采到一顆果子,可惜沒有熟,能不能放到你的包袱中,走的時候帶走?
”
包袱?
走?
元氏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湊過去再聽的仔細。
“娘子,為何要在夜裡離開呢?
那我們還回來嗎?
”沈子輕一直糾纏着葉錦羽問個清楚。
元氏也在外頭聽個清楚,最後,她聽到沈子輕無比失望的說道:“不再回來了嗎?
那我豈不是見不到王大嬸了,她可是阿娘的好姐姐。
”
元氏笑了,一雙眼眸滿滿的都是算計,悄然的下了山。
葉錦羽從門内看了元氏的背影一眼,對沈子輕點點頭,将包袱給打開,讓他将果子放了進去。
瞧着他如此寶貝的模樣,葉錦羽很是好笑。
弄好了果子,沈子輕繼續問:“娘子是否今夜帶我到身上買饅頭?
”
葉錦羽點頭。
其實從昨日開始,她就一直在掙紮,要不要帶他在身邊,他這樣的性子,怕是累贅。
再者,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他跟着她,恐怕隻有吃苦的份。
這一想,她的心底,有多了幾分愧疚。
幹脆不再想将他給抛開的事。
葉錦羽招來沈子輕,對他張嘴交代:你去找王嬸子,你與她說……。
整理了一日,家中值錢的都已經整理好,一直到入了夜,伸手不見五指,葉錦羽這才帶了沈子輕,下了山。
兩人剛走出了村子,火光瞬間将兩人給圍了起來,以裡正為首的村名,手持火把,硬是将她給攔了下來。
元氏一臉得意:“我說吧,這女人來曆不明,突然出現在我們村子,肯定是圖謀不軌的,沒有想到,這是要販賣人口呢!
”
葉錦羽看了身邊的沈子輕一眼,販賣的人口,怕是她身邊的這一個吧。
真不知道元氏的腦子是如何想的。
一個傻子,也能夠讓她貼進來這麼多銀子來拐賣。
沈子輕見葉錦羽看着自己,咧開嘴沖着笑,看起來更是傻氣了。
元氏又說了:“像這般惡毒的女人,絕對不能夠輕饒。
”
王大嬸瞧着葉錦羽如此,心底擔憂,急忙對裡正說道:“錦娘口不能言,沈子輕癡傻,不可能是要去賣……還有,指不定他們連離開村子都不是呢。
”
“不走?
那收拾細軟作甚?
”元氏冷哼,視線掃過葉錦羽背後的包袱,冷笑。
最近幾日她受了不少的氣,如今可以出這一口氣,想想就大快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