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葉錦羽真的死了!
不,她不能死。
錢氏跌跌撞撞的撲在了葉錦羽的身上,被沈子輕躲開,她隻來得及撲到一雙腳,也不管腳上泥濘,抱住就哭:“葉氏,我與你也不過是一些矛盾,并非生死之仇,你怎麼就死了,你不能死呀。
”
“走開,不要碰錦娘。
”沈子輕此刻恨極了錢氏。
裡正也反應過來,哆哆嗦嗦走過去,對沈子輕道:“沈子輕,葉氏若是還有救,你如此一直抱着延誤了救治,你這是要害死葉氏呀。
”
錢氏一聽,眼睛一亮:“對,不是我殺的,是沈子輕,我隻碰觸了葉氏一下,人就沒了,哪裡有如此脆弱的人。
是沈子輕掐死的人。
”
如此厲害,三言兩語之間,就颠倒了是非。
沈子輕才不知這其中的厲害,他隻知曉,他的錦娘不能死,剛要檢查,便聽到葉錦羽動了一下。
沈子輕一見,頓時破涕為笑:“錦娘未死,她還活着。
”
葉錦羽心底歎息一聲,這傻子呵。
已經被揭穿,再也裝不下去,她本來打算等這兩人離開後,便‘清醒’過來與沈子輕解釋一二。
錢氏一瞧,更是狂喜:“我就說我沒有殺人。
”
裡正見葉錦羽醒了,狠狠松口氣,人沒死就好。
葉錦羽睨了他們一眼,假裝虛弱,卻是靠在沈子輕的耳邊,用極為嘶啞的聲音說了一句:“趕走他們。
”
沈子輕直接挑起來,抓起身旁的石頭就朝着兩人身上砸:“你們走,不準再打錦娘。
”
傻子若傷了人,責任可不在他。
裡正夫婦見沈子輕發了狂要趕他們走,再加上方才虛驚一場,也不想久留,反正要拿銀子,往後有的是機會,如今見葉錦羽如此大反應,便已經認定,銀子在她的身上。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們改日再來即可,兩人攙扶着:“葉氏,銀子是我們楊家村的銀子,今日.你不交,他日也要交,你自己好自為之。
”
話畢,兩人已逃往山下,一會兒便不見蹤影。
等沈子輕确定人不會回來,去尋葉錦羽之時,她已經回到了屋子裡,門被嚴嚴實實的關上。
黑漆漆的林子,隻有傻乎乎站在那的沈子輕。
他跑上去,唯有貼着門,一邊敲門一邊詢問:“錦娘,你疼不疼,讓我進來瞧瞧你可好?
”
這傻子,硬是将耳朵給塞進門縫内,未曾聽到門内的動靜,他已經疼的紅了眼眶:“錦娘,你讓我瞧瞧,阿娘說,傷了要敷藥。
屋内沒有個動靜。
這一夜,沈子輕沒有下山,就在葉錦羽的屋外徘徊了一夜。
葉錦羽若是有個動靜,他便會在門口不斷的敲門:“錦娘,你可好?
”
葉錦羽未曾受到半分傷,血是雞血,她含在口中,找了機會吐了兩口,本是為了讓錢氏以為自己殺了人,她好有時間想想自己的出處。
唯獨漏算沈子輕的傻。
天邊漸漸露白,林間開始熱鬧起來,不時有鳥兒飛過。
沈子輕的注意力卻一直在屋内。
門終于打開,氣色如常的葉錦羽出現在沈子輕的面前。
原本坐在地上的他趕緊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柔荑:“錦娘,嗚嗚……”
繃了一晚的情緒,直接就崩了。
葉錦羽嘴角抽搐了一下,這麼大的男人,像一個孩童一般的哭泣,縱使知道此子癡傻,卻也無法坦然接受。
拍了拍他的腦袋,算是安撫。
幸虧沈子輕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吸了吸鼻子,雙眼泛紅的望着葉錦羽:“往後,我再也不讓人傷你。
”
葉錦羽有片刻恍惚,這男人認真的說着護她的樣子,甚至覆蓋在她腦海中歐陽池的容貌。
葉錦羽一愣,拼命的甩頭,将如此荒唐的感想甩開。
同時,也甩開他的手,擺出嚴肅的神态,因她知曉,沈子輕很怕她露出這般神态。
果然,沈子輕不敢上前,手腳無措的像和犯錯的孩童。
“你爹娘留給你五兩銀子?
”葉錦羽開口,說的吃力,若不是此地寂靜,此如風吹樹葉般細微聲音,便被錯過了。
她自己更承受非人的痛楚,每一個字說出來之後的疼痛感。
如針紮,如火燒,仿佛喉嚨就要破開。
說了這麼一句話,她疼的手心冒了冷汗,臉煞白。
沈子輕卻眼前一亮,不再懼怕她的嚴肅,雙手抓住葉錦羽的雙肩:“錦娘會說話!
”
葉錦羽:“……”
沈子輕突然一個後空翻:“太好了,錦娘能言。
”
沈子輕如此愉悅,葉錦羽卻覺得滿心哀傷,曾幾何時,她聲如百靈,如今,頂着一副殘破得連發聲都艱難的嗓子,讓一個傻子如此開心。
“錦娘莫哭。
”沈子輕手足無措,烏黑的手不知如何安放,眼見葉錦羽臉上滑落一滴眼淚,他急忙伸出手,接住了那一滴晶瑩的淚珠。
葉錦羽不願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擦拭眼淚的動作又急又粗魯,甚至弄傷了自己的臉頰。
刺痛讓她睜不開眼,沈子輕絲毫注意不到,見她如此,以為她生氣,着急又無措:“錦娘莫氣。
”
葉錦羽扭頭就走,心中漸漸生出一股對自己的厭惡。
她到了和一個傻子要銀子的地步了,多可笑,多可悲。
沈子輕不解為何好端端的,錦娘又氣上,像個小媳婦一般,随着她,迎着微冷的風,踩着依舊嫩綠的小草,慢慢的走着。
葉錦羽突然停下了步伐,沈子輕便停下。
她繼續走,他也繼續走。
如此陰魂不散般的跟着,漸漸讓她的憤怒激發了出來。
“别再跟着我。
”心中的憤怒有多強,吼出的力氣就有多大。
喉嚨瞬間傳來破裂般的疼痛,下一刻,哇的一口鮮血噴出,染紅地面的綠草,星星點點的紅,刺痛了她的雙眸。
葉錦羽看着地面的鮮血,顫抖着手摸着自己的喉嚨,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無聲哭泣。
她以為失去的是可以找回來的,就如她的聲音。
如今才知道,失去的就算找回來,也已經面目全非。
小小的人兒,哭的渾身在顫抖,如雨蝶般脆弱的令人心疼。
沈子輕看着她,原本癡傻的眸光,仿佛有一絲清明閃過,下一刻,他已經沖過去,将她給緊緊的抱在了懷中,張口就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