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氏躺在床上,想着将來的日子該如何過。
兒子才隻有六歲,要成家立業還得十年,這十年兒子還得靠着公爹跟大伯。
素竹走進來,面上帶着擔憂:“夫人,外面來了一個抱着孩子的女人,那女子自稱是二爺的外室,孩子也是二爺的。
太爺讓那個女人進來了,太爺還說這件事讓夫人處理。
”太爺這麼做,等于是承認了這個女人跟那個孩子的身份。
湯氏臉刷地一下變了:“你說什麼?
”湯氏跟馬躍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又因為自己有時候不方便伺候馬躍,還将自己一個陪嫁丫鬟讓馬躍開了臉。
沒多久,抱着孩子的女人到了後院。
那女子跟孩子都是穿得一身白衣,很顯然這女子得知馬躍已經過世了,所以才會抱着孩子過來。
都說要想俏一身孝,此女看着也是十七八歲的年齡,正是容顔鼎盛的時節,又長得白皙,嬌嬌柔柔的模樣是很得男人的憐愛,那女子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婢妾見過夫人。
”
湯氏長長出了一口氣,面色恢複了平靜,”來人,将她帶下去好好安置。
”湯氏是一個很理智的人,要不然在猜測馬躍是被什麼人殺死以後,就沒豈報仇的念頭。
現在這個女人連孩子都抱進來了,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湯氏之所以能這麼快恢複理智,最重要的是她對馬躍并沒有傾注太多的感情。
夫妻感情是好,但還沒到将對方視若自己的性命,若不然她也不會将自己的丫鬟開臉。
湯氏這些年花了大力氣将馬躍攏絡住,不是因為她愛重馬躍,而是知道她一生榮辱全都寄托在馬躍身上。
因此,湯氏很希望馬躍能有所出息,也一直督促着馬躍上進。
開始效果不錯,但是物極必反,時間長了,新鮮勁過去了,馬躍也有些厭煩了,到後面,馬躍越來越不耐煩回家,越來越不想看到湯氏了。
夫妻的感情早就出現了裂痕,這點湯氏自己也早就察覺到了。
馬躍對湯氏有怨言,而湯氏對馬躍卻很失望,她也沒想過讓丈夫跟大伯比較,兩人也沒有可比性,但是她希望馬躍上進,以後給他們母子奔一個好的前程,可是丈夫連這點都滿足不了她。
随着時間的增長,她也有些心灰意冷,幹脆一心教導兒子。
隻是湯氏卻沒想到,她隻是稍微放松了一下,馬躍就給她弄出一個外室跟私生女出來,這樣的男人,如何值得她傷心。
馬躍的外室抱着私生女上門這件事瞬間傳遍了京城,衆人本來對馬躍自殺這件事都猜測良多,現在不用猜測了直接定性為馬躍承受能力太差,承受不住被老爹痛罵的壓力,一時想不開所以自殺了。
馬成騰對這種傳聞保持沉默。
馬躍被人誤解因為一時承受不住壓力而自殺,總好比被人知道真相的好。
馬成騰的沉默,讓外面的人越發肯定這就是馬躍自殺的真相,衆人對馬躍嗤之以鼻,就因為一個外室跟私生女而已,被老爹責罵一段就自殺,這人也太無能了。
向薇泡完溫泉以後,從溫泉裡出來,穿着寬松的厚重棉袍,坐在軟木榻上,旁邊的一個小丫環走到身後給她擦頭發。
外面的人送來了一封厚厚的信件。
向薇跟旁邊的丫環道:”念。
”
信裡說的基本都是京城的事,着重提的是馬躍自殺身亡的事。
向薇聽完以後冷哼一聲說道:”便宜他了。
”若不是顧忌着姑娘,她一定讓馬躍生不如死。
身後的小丫環面色一白,手抖了一下,見向薇好似沒察覺,穩了穩神,又接着給向薇擦頭發。
等傍晚的時候,白易過來了。
向薇一見着白易,趕緊問道,”是不是有姑娘的消息了?
”白易這個時候過來,肯定是姑娘有消息了。
白易點頭道:”嗯,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月瑤姑娘已經被救了,是被安大爺給救的,現在住在總兵府。
”
向薇眼神微微一動,沒想到竟然是安之琛救的姑娘,向薇雖然知道安之琛去了海口,但是對挨之琛沒抱什麼信心,她反而對侯府的人抱有期望,沒想到安之琛本事挺大的,竟然救下了姑娘,倒還不散差。
問道:”姑娘怎樣了?
”
白易點頭道:”月瑤姑娘挺好的,除了送往海口的時候受了一點苦,在海口還算不錯。
那邊的人說,月瑤姑娘在總兵府的時候跟在京城一樣,每日不是作畫就是看書,那件事對姑娘病沒多大影響。
向薇松了一口氣,若傳回來的話沒錯,姑娘是真沒受道什麼傷害了。
這樣也好,沒受道實質的傷害以後要說服姑娘也容易一些。
白易笑道:”向薇,你沒有猜錯,月瑤姑娘想要退親。
”
向薇翻了白眼,”安之琛是不是太沒用?
”不是說英雄救美最能打動美人的心?
怎麼救了姑娘一回,不僅沒打動姑娘,反倒讓姑娘要退親了。
向薇才不承認月瑤鐵石心腸,反倒是怪安之琛沒用,若是安之琛在,絕對要吐血。
白易笑道:”不是安大爺沒用,是月瑤姑娘有忌諱。
不過安大爺已經表明他是絕對不會退親的,安家二老太爺也不贊成退親,所以這婚是也不是那麼容易退的。
倒是月瑤姑娘是拗性子,這樁婚事我瞧着還得起點波折。
”白易倒是能理解月瑤為什麼堅持要退親。
這次被擄走前前後後有兩個多月,而安之琛又是知道詳情的。
月瑤那是多傲氣的人,豈會在落入下風的情況嫁給安之琛,安之琛想要取得美人歸,還有得磨呢!
向薇想了一下,”如果确定安之琛是真的心無芥蒂姑娘被擄走的事,我一定會促成這門婚事。
”相反,若是安之琛心底還有所芥蒂,這門婚事是非退不可的。
白易笑道:”你想太多了。
若是他介意,趁着這個機會退親我們誰也不能說他什麼。
到現在他還堅持要娶月瑤姑娘,不是真心是什麼?
難道你覺得,姑娘身上有什麼是他想要圖謀的不成?
”白易不得不承認,安之琛的心真的很寬。
月瑤看人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向薇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要說月瑤身上有安之琛所圖謀的東西,除了這個人,其他的還真沒有。
”成親的事還早着,等他們回來再說。
他們大概什麼時候會回來?
”
白易道:”現在還沒定,不過我想最少也得要一個月,現在這麼冷的天也不是适合路。
”頓了一下後說道:”對了,今天上午有禦史彈劾了周樹,說他賄賂地方官員,糟賤人命,逼良為妾……”
向薇也不意外,姑娘出了這麼大的事,範俊現在出手,已經算是晚的了,不過再晚,隻要願意出手就成。
白易斟酌一番後說道:”向薇,安大爺能這麼快救出姑娘是因為有一個神秘人物将姑娘被囚禁的地址告訴了他。
向薇,你覺得這個神秘人會是什麼人?
”
向薇笑了下,”這是月瑤的秘密,我不方便說出來,不過這個人與侯府并無妨礙。
”海口這麼重要的地方,通政使司肯定安插了很多人在那裡了。
她若是猜測得不錯,這個送信的人定然是通政使司的人了。
向薇覺得,範俊也沒傳聞之中那麼冷血無情了,至少在姑娘身上,她看到範俊身上還蠻有人情味的。
白易有些遺憾,不過她知道向薇的性子,既然不想說,逼迫也不會說的。
馬躍停靈七天以後,馬成騰讓馬遠将靈柩送回老家,順便将誠氏也帶回去。
本來馬成騰是想讓湯氏扶靈回老家,可是湯氏因為受了打擊卧病在床,走不動。
所以隻能讓馬躍扶了靈柩回老家。
素竹小心翼翼地走進卧房,輕聲說道:”夫人,大管家已經将二爺的靈柩送走了,老夫人也跟着一起去了。
”
湯氏嘴角滑過一抹冷笑。
湯氏是知道馬成騰有打算讓她扶靈回老家的。
若是丈夫對她情深意重,她肯定是會跟着去老家,然後守三年。
現在這個情況,她才不會回老家吃那個苦,而且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丢下兒子一個人在馬府,她才不放心。
素竹眼圈紅紅地,”夫人,這以後可怎麼辦?
”二爺沒了,等于二房當家作主的人沒有了,以後留下孤兒寡母的,将來也不知道日子該怎麼過了。
湯氏心裡也很難過,不過想到兒子,卻是咬牙道:”不用擔心,公爹身體硬朗,撐個十年八年的絕對不問題。
”就算公爹不在了,兒子沒成年之前,大伯為了名聲也不會讓他們分出去,等到兒子長大娶妻生子,一輩子也就這麼過了。
素真眼淚嘩嘩地掉,”夫人,可是你還這麼年輕,這以後可怎麼過呀!
”自家主子才二十出頭就要守寡,這一輩子就這樣了,想想她就特别的心酸。
湯氏苦笑,不這樣還能如何,就算她不為兒子着想,想要改嫁,也得公爹同意才成。
湯家是商戶,哪裡鬥得過馬家,湯氏微微歎氣,這也許就是命了,再強求也強求不過命。
素竹走進來道:”夫人,魯姨娘求見夫人。
”魯姨娘就是馬躍的外室,馬躍人都死了,湯氏也不再計較這些小事,直接擡了那女子為姨娘了。
魯姨娘知道馬躍已經死了,她這輩子能指靠的就是女兒了。
隻是剛來不熟悉情況,她也不敢豈ㄠ蛾子,可是在知道女兒發燒以後,她再忍不住了。
湯氏都懶得看魯姨娘,”既然你想自己養,那就自己養着吧!
素竹,讓奶娘将三姑娘抱到魯姨娘的院子裡去。
”
魯姨娘沒想到湯氏竟然這麼好說話,她一直聽馬躍說湯氏的事情,心裡認定湯氏是一個面慈心毒的人,可是她來到馬府這幾天,吃穿都沒短了她的,下人雖然冷冷淡淡的,卻也沒人刁難她。
魯姨娘心裡頭閃現過狐疑,爺說的是夫人嗎?
魯姨娘抛開心頭的雜念,給湯氏磕了頭,”謝夫人。
”
湯氏躺在床上,看着青色的幔帳,說得那麼輕松,可想到下半輩子就這樣孤孤單單地過,心裡何嘗不凄涼,可是妥協又如何呢?
誰讓自己投身為女子。